第41章 一城的兩處
柔軟地西域絨毯把地鋪滿,桌椅板凳,凡是帶腿帶角的,都纏上了厚實的軟布,防磕防碰。
穿著紅襖的小姑娘,開心地爬來爬去,玩著她最喜歡的彈珠,五顏六色,有玉珠、珍珠、瑪瑙、貓兒眼……給她彈來彈去,時不時撞碰在一起,但沒人心疼,都寵溺看她。
周家人丁興旺,女娃唯有小盆兒一個,是真正的掌上明珠。周聞知道侄女回鄉,親擺車架迎接,寵愛之情,可見一斑。
到的運達車行,聽說侄女為撿一顆珠子,偷偷出門,差點被人欺負,頓時火冒三丈。
負責守衛的被打個半死,京裡隨行那些也未能倖免。媽子丫鬟都被狠狠掌嘴,估計回京前臉都會是腫的。而且在那之前,跟前伺候小姐,都與她們無關了。等回京裡,怕還有重責等著。
車馬行掌櫃被打斷一條腿,負責清掃地則被砍了雙手……假如他把狗洞堵上,珠子能滾出去?珠子出不去,人又怎會出去?
幸虧車馬行已經沒狗了,不然一頓狗肉全席,肯定少不了。
侄女兒玩的開心,周聞打心眼裡高興,興致勃勃看好一會兒,才想起跟旁邊的人說話,“陳先生,此番回鄉省親,逗留多久才回?”
他口中的“陳先生”,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名槐字敬祺,讀書人打扮,看著中正平和,無銳無鋒,除了氣質稍勝,與一般西席先生無二。
但周聞清楚,這人還是兄長府中第一謀士,侄女能由他帶著走數百里,足見兄長對他的信任,所以禮敬有加。
“原本與往常一樣,回家與老人過個年節,歇上一月便回。但今年這雪礙事,阻了行程,至今未能返家。”
說到這裡,陳槐長嘆一聲,未能與老人共度年節,於他來說是頗為遺憾的事情。
“前方關卡已鎖,復開不知何時,在此住上半月,我便帶晴兒返京。家,等年底再回。但有一事,還想請二老爺幫忙一二。”
他口中的“晴兒”,便是小盆兒的芳名,周晴。
“先生有事,但請吩咐,周某能力之內,一定做到。”周聞大概猜到是什麼事,答應地痛快。
其實以陳槐在周府地位,只要不是太為難,有求必應,還是沒問題的。
“我有家書一封,年禮一份,等關卡重開,與越恢復往來,請二老爺幫忙捎託回去,敬至二老面前,以恕不孝之罪。”陳槐是真的帶著愧意說這番話的。
父母在,不遠遊,何況他已不是簡單背井離鄉,而是到異國為另一個朝堂盡心竭力,說重了,不忠不孝都是有的。
“小事一樁,先生無需掛懷,到時定派專人前往,親手送到二老手上。”周聞見所料不差,欣然允諾。
“有勞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談話到這裡停了片刻。
陳槐往外望望,周聞怕侄女凍著冷著,門窗緊閉,他自然看不到什麼,但依舊邀請,“二老爺,今年雪景不錯,賞上一賞?”
周聞看侄女一眼,留戀不捨,但還是應邀,“請。”
兩人出門,轉身帶上,並未四下走動,跟兩尊門神一樣立在了門口,只是一胖一瘦,有些滑稽。
陳槐先開口,“二老爺遞去京中的信,東翁已飛鴿傳我,並託我轉告一事——與鎮國將軍府的婚約照舊。一張虎皮,權當聘禮,二老爺毋須再掛懷。”
這是出乎周聞意料的,“怎會如此?那鎮國將軍府使了何等手段,能令家兄退步?”
“二老爺有所不知,鎮國將軍府於婚約一事,其實並不如何看重,只要東翁退回婚貼,一切便作罷,並無挽回之意。”陳槐糾正他的錯誤認知。
但周聞還是不願相信,“鎮國將軍府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威望更是每況愈下,是什麼撐著他們做這種選擇?”
“鎮國將軍府以武勇傳家,氣節總是有的。”陳槐說這話時,是有一份敬意在其中的。
“死剩一個老頭子,一個女娃娃,講氣節能當飯吃?再說,他們講氣節,與周府何干?為何婚事不退?等著被拖死?”但周聞是理解不了的。
幸好陳槐也不一定非要他理解,教書育人,也要人能教才行,“還有一事,當年為周復那孩子指命的道人查實了。”
“是誰?定是將軍府買的遊方術士,對吧?”周聞還是陷在他的邏輯裡出不來。
陳槐搖頭,“是玉玄真人。”
“哪個玉玄真人?”周聞對這個名字不是很熟悉。
“龍虎山,天師府。”
待加上這些指向性非常明顯的出處,周聞才大概清楚,當年那一言的份量,“算的很準?”
“與人斷命,從無一錯。”
周聞頹然嘆氣,知道很難再有改變,“其中真無陰謀?”
陳槐手攏於袖中,“那是東翁與二老爺的事了。”
知分寸,懂裡外,凡事有清晰地界限,一個謀士才能活的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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