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像破麻袋般從車上滾落,鼻骨砸上路旁碎石,頓時又是鼻血如注,素白衣襟此時已完全變了模樣,通紅一片。
他捂著口鼻坐在荊棘叢裡,恨恨盯著車上的幾人,他可是大儒米孚,這個錦瀾王竟敢這麼對他…
待他回到學子面前,定要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得到教訓!
憤憤想著,他從地上歪歪斜斜起身,可腰間的玉葫蘆不知何時纏到一叢荊棘,竟隨著起身的動作撕碎他半幅衣襬,兩腿間頓時冷風嗖嗖。
可惡!
這是他最後一件體面的素袍了!
車廂內。
男人掌心的溫度透過染血的羅紗傳遞過來,微末緩緩平靜,仰頭望向趙晏,“趙柯羅逃走了?”
女子抬起的眸子彷彿盛著一汪秋水,趙晏輕輕撥開她微亂的髮絲,“無妨,來日方長。”
逃便逃了,日後還有的是機會,總有一日,他會親手了結趙柯羅。
衛驍坐在車廂外,還脊背僵硬地保持著趕車的姿勢,聽到車內傳出女子的聲音,握著韁繩的手兀自鬆了鬆。
方才她舉著彎刀的樣子還在眼前回蕩,當時他嚇得心臟砰砰直跳。
她只是嬌養在深閨的女子,她是怎麼敢的?
忽地想起從前,衛驍突然就釋然了。
對,只要事關王爺,她總是這樣勇敢。
擋毒箭、護靈位、在長明殿刺殺趙柯羅。
今日又用彎刀斬落了高昌隨從的頭顱。
小侍衛低頭苦笑,她一定是很愛王爺的吧。
否則怎麼會什麼都不怕?
他沉默著將另一匹汗血重新套在車轅上,車簾被風吹開的剎那,瞥見微末蒼白的側臉緊貼在趙晏肩頭。
“王爺,回城嗎?”
他聲音還如平常一樣輕快無波,彷彿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心底那股難言的窒息。
趙晏嗯了一聲,將軟綿綿的人輕輕靠在了軟枕間,她最好能睡一會,醒來後才能恢復體力。
“好勒!”小侍衛高聲應了一聲,轉身走向灰頭土臉的老頭。
老頭正捏著被撕掉的衣襬左拼右湊,忽被衛驍單手拎著重新拽回了車輿上,大力貫的他後腰狠狠撞到車轅邊角,疼得他一把老骨頭險些散了架。
“你這莽夫!”
他哆哆嗦嗦指著小侍衛的側臉,卻見對方彷彿沒聽到一般,面無表情地輕揚了下馬鞭,馬車就隨之掉頭,朝著京城的方向緩緩折返。
“老夫不能坐在這!”
他指著自己遮不住小腿的衣袍,和一片通紅的衣襟大喊,“若這般模樣進城,老夫的臉面要往哪擺?”
話音才落,衛驍反手抽來的馬鞭再次精準地劈在了他的鼻樑上。
老頭頓時痛呼一聲,捂著爆開的鼻血滾去角落,偏生馬車突然顛簸,他後腦再次重重磕向車門,震得他眼冒金星,叫苦不迭。
守城將帶著二十輕騎追來時,正見到金頂馬車慢悠悠的往回走。
兩匹汗血沉悶地喘著粗氣,趕車的人一臉嚴肅,還有個渾身是血的老頭正弓著身子不停呻吟。
他連滾帶爬地滾下馬鞍,抹一把糊住眼睛的汗漬,“王、王爺!趙柯羅那廝……”
“逃了。”
守城將撲通一聲癱軟在地,望著遠處損毀的吊橋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