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他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
…
馬車緩緩駛入城門時已是月明星稀,有守城將在前開路,趙晏的馬車一路暢通無阻。
微末睫毛顫了顫,耳畔先是聽見遠處“開東宮”的聲浪,緊接著就嗅到趙晏袖口上的血腥氣混著薄荷香。
她蜷縮的手指動了動,睜眼時一道月光正透過車簾打在趙晏的側臉上。
緊繃的身子終於松泛了些,她瞧見男人正撩著簾子饒有興致地往外瞧,不由問道,“王爺在看什麼?”
趙晏將她膝頭滑落的薄毯提了提,攬住她腰肢帶來身側,“你看。”
車簾外火把的點點光影落入微末瞳孔,她看到宮門前黑壓壓地坐著一大片青衫學子,零星站著幾個尚有體力的正在與禁軍推搡爭辯。
霍崢帶鞘的長刀倒立杵著地面,劈腿坐在宮門前的臺階上,衣領被扯開半邊,陰鬱的臉色泛著鐵青,顯然已經耐心耗盡。
微末挑眉,“他們竟然還在鬧?”
趙晏輕嗤一聲,“他們將米孚奉若神明,不死腦筋地將太子解救出來,怎會罷休?”
說著男人突然踹開車廂門,將老頭嚇得全身一抖,伴著一股狂風,他就被一隻探出來的大手猛地薅進車廂。
後腦再次撞上結實的車壁,又將他疼得呲牙咧嘴。
“談筆交易?”趙晏垂眸把玩著微末的月白廣袖。
老頭吞吞口水,猶疑著點了下頭。
“本王保你性命,再給你一身體面。”他眸底似淬著冷冰冰的月光,“你去將他們疏散。”
“疏疏疏疏…疏散?怎麼疏散?”老頭眼皮狂跳,枯手不自覺抓向另一側窗沿。
“怎麼煽動的,就怎麼疏散。”
那怎麼行?老頭咬牙。
他在高臺上時話已說盡,現在再去疏散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難道要說太子咎由自取、不可饒恕,所以大家不要救他了?
要是有人問他,先生白日時不是這樣說的,他該怎麼答?
可惡,雖說他是假的,但也要臉面的好不好?
目光不自覺挪向一旁的女子,他已經讓眾人相信了他就是米孚,大業已成功一半,沒道理自己挖自己的牆角。
若真的能一鼓作氣救出太子,他順勢投靠,太子必定會將他迎為座上賓。
怎麼也比落在這對兇殘的男女手裡好。
唯一的阻礙還是這個女子,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她到底有什麼手段能當眾拆穿自己。
他有“苕溪詩帖”,有皇帝、太子和李崇文的認可,還有大批願意追隨他的天下學子……
她是不是在故弄玄虛?
思及此,老頭隱在陰影裡的眼珠轉了轉,富貴險中求,他賭了!
“好。”老頭抬眸,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逝,“那王爺可要說話算數。”
微末抬眸時恰捕捉到那抹轉瞬消失的精光,垂了垂眸沒有開口。
街角茶攤上,一位青袍老者握著個淺瓷酒杯,慢悠悠地送到嘴邊撮了一口。
他望著停在不遠處的金頂馬車勾了勾唇,“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