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他們不曾見過米公難辯真偽,陛下又怎麼可能認錯?
低語議論聲頓時消散,看來說謊的人,還是那個女子。
可惡,險些將他們騙了。
“米公”突然挺直佝僂的背,冷哼指著立在車轅上的女子,
“老夫有金貼,有苕溪詩帖真跡,還得陛下金口承認,親自為我搭臺講學,你又有何憑證?”
老頭得意洋洋,跟他鬥,小娃娃還差得遠。
眾學子恍然,對,還有苕溪詩帖!
放考那時他們曾親眼見到米公拿出詩帖,看來騙人的定是這個女子沒錯了!
“諸位——”
“米公”抱拳環視一圈,“老夫從未收過徒,此女才是騙子啊!”
就算被逮住又如何,他可以再次製造混亂,然後脫身。
不過是多費幾句口舌罷了,還是很簡單的。
人群果然隨著他話音落下再次沸騰,“哼,定是你這女子貪慕虛榮,想要借米公名號招搖撞騙!”
“對!我們要見錦瀾王,騙子下去!”
質問聲此起彼伏,幾個激進的學子已然伸手去推搡車轅,微末立在車轅之上,月白廣袖隨風飄蕩,緊了緊握著雕花木匣的手指沉默不語。
申臨風慵懶地倚著窗,身體隨著車廂搖搖晃晃,他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王爺還不去護著嬌妻?”
又悠然地補充道,“再遲疑片刻,只怕要被人扯下去了。”
趙晏眸光一沉,蟒紋廣袖猛地掀開車簾,起身時帶起一陣冷風,吹亂了申臨風鬢邊一縷碎髮。
趙晏甫一現身,方才躁動的人群霎時沉靜如水,幾個推車轅的學子噔噔後退,火光中映出眾人略顯蒼白的臉。
他們曾親眼見過這位錦瀾王孤身破門,心裡帶著天然的畏懼。
趙晏將女子護去身後,“若再胡鬧,就通通給本王去刑部大牢裡待著。”
他聲音不大,卻讓前排幾人兀自打了個冷顫。
“憑、憑什麼?”有人壯著膽子質問,“陛下都沒治我等的罪,你又……”
“父皇是父皇。”趙晏冷笑一聲,目光掃過人群,嘴角蓄起一抹譏誚,“每年放榜,朝廷取用的不過就那麼幾個人,諸位心知肚明,何必自取其辱?”
這話如同當頭一棒,敲得眾人滿臉通紅。
可偏偏這男人說得全對。
他們雖從萬人大考中脫穎而出,但即便進京參加殿試,名落孫山的人也多如牛毛,默默返鄉的人更是數不勝數,除了前面幾個榜上有名的,其餘人基本都是陪考。
能反駁什麼?
只能握著拳頭不吭聲。
微末敏銳察覺到了男人周身散發出的冷意。
但暴力解決絕非明智之舉,這些人中有未來的侍郎尚書、御史祭酒,與他們結仇的後果,就是讓太子坐收漁利。
她輕輕觸碰男人緊繃的手背,低聲道,“交給我。”
她從趙晏寬厚的背影下走出,指尖輕點紫檀木匣,“既然米公提起苕溪詩帖,那不如將詩帖取出,傳閱給諸位仔細賞析,好一辯真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