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參見母后。”
趙晏靴底碾過滿地凌亂,薄荷香隨風漫進殿中,他俯身拾起繡囊,指腹在“豐”字尾端突起處流連摩挲。
“這背面的搶針,是兒臣昨夜握著晚昭的手改的,算不得易手。”
皇后拍案怒斥,“荒唐!你何時學的刺繡?”
“母后忘了?”趙晏將繡囊系在腰間,“十二歲南尋治水,兒臣在河工處學的。”
他忽然解下外袍裹在蘇晚昭肩頭,“晚昭怕針法粗陋辱沒農桑,是兒臣強要添這幾針。”
賢妃的寇丹緊緊陷進掌心,“錦瀾王倒是憐香…”
“賢娘娘,”趙晏轉身輕笑,“您鬢間明月璫的纏絲鬆了。”
修長的指節探向賢妃頭飾,賢妃只覺鬢間一痛,半截斷髮已被趙晏擒在手中。
殿內陣陣死寂。
皇后盯著那斷髮,想起先帝駕崩當夜,這狼崽子也是這樣笑著擰斷了叛臣的脖子。
“若無他事,兒臣退下了。”
離開仁明殿時,恰聽殿內傳出瓷盞碎裂之聲,金頂馬車在殿外候立,馬兒發出不安的喘息聲。
蘇晚昭幾乎是栽進馬車的。
方才趙晏披在她肩頭的玄色外袍緩緩滑落,露出裡面被冷汗浸透的月白襦裙。
“王爺…”她開口間聲線絲絲顫抖。
趙晏斜倚在金絲軟枕上,手指把玩著那枚五穀繡囊。背面定是微末所繡,方才他只當是這婢子故意變針陷害,如今細看,兩面相像程度倒也算鬼斧神工。
皇后並未說錯,背面繡工確有大家風範。
他掃一眼跪在角落的人,“起來。”
微末重重叩首,“昨夜奴婢怕王妃熬壞身子,自行收尾卻險些害了王妃,請王爺降罪。”
“與你何干?”趙晏將繡囊輕飄飄扔在地上,“王妃不知繡囊不能易手?既熬不得深夜,索性不繡便是。”
車轅突然壓過宮道上的凸痕,蘇晚昭撲倒在趙晏膝前,“妾身一向最是聽王爺的話…”
趙晏勾起她淚痕遍佈的臉,“倒成了本王的不是?”
“不、不是的…”
蘇晚昭慌亂地想要解釋,趙晏卻已兀自收回手去,“王妃今日,倒讓本王想起了南境戰俘營裡被嚇破了膽的鵪鶉。”
“什麼…”蘇晚昭縱是做夢,也想不到趙晏竟會拿鵪鶉來比喻她。
男人將珠串垂簾拉起一角,車駕正路過陳貴妃舊居,家法二字又激得他青筋直跳。
他不自覺將目光投向角落裡淡定自若的身影上,“這般膽色,怎麼連小小奴婢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