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殘陽斜打在錦瀾王府匾前的紅花上,溫晴玉的嵌珠雀翎轎簾被十二對鎏金宮燈襯得華光溢彩。
雖不及正妃八抬鸞轎那般宏大,但轎簾上的孔雀翎羽早已越過其他親王側妃的入府禮制。
德妃特意將宮貢的藍孔雀尾羽劈成縷絲,縫進她喜轎的垂簾上。
“落轎——”隨著司禮太監一聲唱和,溫晴玉鳳冠霞帔地下轎,徑直跨向正門的朱漆門檻。
喜婆上前欲攔,“側妃入府,該去偏門——”話未說完,就被溫晴玉身邊的素月狠狠拍了手背,“多嘴!”
喜婆手捧赤金茶盤訕訕退下,就見溫晴玉的大紅踩堂繡鞋在青石階前堪堪停住。
蘇晚昭著一襲軟羅紅裙堵在門前,“妹妹入府,倒是比我更風光。”
她目色如血般去瞧溫晴玉鬢間的銜珠鳳釵,那是德妃大婚時太后賞的,如今竟戴在溫晴玉這側妃頭上。
溫晴玉無聲對立,兩女似在看不見的刀光劍影裡搏命廝殺。
“既是納側妃,便走該走的門。”趙晏身上的喜服尋常又樸素,隨意坐在喜堂正中道。
溫晴玉甩袖回轎,從偏門回來時,喜婆遞去茶盤的手卻又遲遲僵在空中。
那本該跪敬主母茶盞的新人,此刻正端著德妃賜的翡翠如意昂首而立。
庭院裡昏紅的燈籠驟亮,將溫晴玉赤紅的蓋頭映得宛如凝血。
蘇晚昭坐在主母位上死死攥著掌心,“妹妹為何遲遲不敬茶,難不成是想做沒名沒分的通房嗎?”
溫晴玉咬唇將如意塞進素月手中,取來敬茶跪地,蘇晚昭淺嘗一口便悉數潑在溫晴玉腳邊的磚面上,濺起的茶漬滴滴崩進溫晴玉襪口。
“妹妹如今也是王爺的人了,該處處顧及王爺體面,鶴鳴山上那番做派日後還是收斂點好。”
溫晴玉鳳眸狠狠瞪過去,知曉對方是諷刺她鳩佔鵲巢,又遭雷劈。
她當即反唇相譏,“姐姐當以身作則,旁人才能有樣學樣。”
趙晏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滿室脂粉氣攪得他心頭煩悶,索性起身離去。
“王爺!”溫晴玉扯下頭上紅綢去追,“今夜是玉兒的洞房花燭。”
“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新郎離席,場面頓時尷尬至極,丫鬟喜婆悄聲退下,只剩兩女面面相覷。
“你可滿意了?”溫晴玉厲聲質問。
蘇晚昭不疾不徐地起身,“妹妹說笑,你我妻妾之別,妾室本就該聽主母訓誡,有何不妥?”
“哼!”溫晴玉將案上茶盞拂了滿地,“蘇晚昭,咱們走著瞧!”
…
錦瀾王府今日諸事繁忙,不但要迎側妃入府,還要舉辦百穀夜宴。
院中紅綢倉皇撤下,原本擺著妝籠彩禮的庭院被悉數換成了迎賓的樺木桌椅。
微末捧著谷酒穿過遊廊時,正聽到溫晴玉新提的婢女叉著腰訓人,“側妃的福棗怎麼還不送來?你們的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這名叫素月的婢女倒比翠柳厲害跋扈許多。
百穀夜宴是為慶祝祈農節圓滿落幕,但今年的儀式充滿驚悚,意外頻出,眾人皆蔫頭低語,興致不高。
蘇晚昭在上首位處如坐針氈,總覺有人不時朝她遞來諷刺的目光。
她有心離席,正欲起身時就聽門外有太監高唱:“聖旨到!”
微末明顯看到蘇晚昭的嬌軀隨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