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晴玉生辰當夜,錦瀾王府朱漆大門盡開,三十六盞壽字蓮底花燈將霜華院映得亮如白晝。
蹙金雙蝶錦裙下襬在青石磚上鋪出長長的尾翼,腕間串著的六個玉鐲金釧叮咚作響,溫晴玉軟靠在鳳紋楠木寬椅上,酒還未擺就已將她醉得微醺。
門房昨日往各府遞了請柬,賓客正源源不斷地從府門湧進來,賀禮小山般堆滿庭院。溫晴玉從未享受過這樣眾星捧月的生辰宴,便是在府中,父親也會因顧及官位從不大操大辦。
婢女僕從捧著金玉酒盞穿梭在廊間,繡著牡丹紋樣的賀壽玉屏擺在身後,就是平日最惹她厭惡的蘇晚昭,如今也正立在門前替她迎客。
賀壽聲一浪高過一浪,她覺得自己就是那眾星追逐著的明月。
蘇晚昭笑臉迎在門邊,鬢上的東珠步搖隨之亂顫,刻意隱在袖中的指尖卻死死捏著阿喬手腕。
阿喬咧著嘴叫苦不迭,實在想不明白,只是小小側妃的生辰宴,怎會置辦得如此鋪張?王妃心裡有氣,她也不好過。
她眼珠動了動,虛扶上蘇晚昭腰間,“王妃的步搖鬆散了,奴婢扶您去補妝吧。”
蘇晚昭頷首,伸了伸弓了許久的背,就著阿喬的力道緩步走去自己的虹霓院。
花燈映照間,與趙晏擦身而過。
她駐足回望,只見衛驍懷裡捧著個小臂長短的珊瑚如意,又想起溫晴玉入府當日,仗著德妃撐腰拒不向她敬茶時,懷裡抱著的也是個如意,不由低聲暗罵,“賤人!”
阿喬垂低了臉只當沒聽到,蘇晚昭的步子卻越來越快,“微末在哪!”
她碎著小步仔細追趕,“奴婢方才瞧見,微末姐姐端著酒壺從廊下走過!”
蘇晚昭冷笑。今夜過後,她就徹底是王爺的人了,溫晴玉,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
“王爺!”
溫晴玉花枝招展地撲來,趙晏不動聲色將人攔在身外,目光在廊間不停環視,衝衛驍擺了擺手。
衛驍眼疾手快,見側妃眼唇低垂,忙將珊瑚如意塞進對方懷中,“王爺親自選的,側妃瞧瞧可還喜歡?”
溫晴玉捧著如意愛不釋手,眉眼又染上喜色。她將趙晏拉至主位處坐好,端起酒盞送去他唇邊,“王爺嚐嚐,這可是最淳厚的西域葡萄酒。”
趙晏漫不經心地抽回衣袖,他愛稍烈的女兒紅,或醇香的杏花釀,平生最厭這種發甜的果酒。皺眉間他屈指推了推酒盞,“愛妃的生辰酒,本王未喝便醉了。”
終於在人群中捕捉到那女人的身影,她正端著燙金酒壺往自己的方向走來。
說好了做貼身侍女,這女人卻東忙西轉,一刻也不曾消停。
微末將葡萄酒倒進趙晏酒盞,甜膩酒香衝進鼻尖,趙晏瞥她一眼,將酒盞重重放回桌案上。
微末疊手垂立在後,權當沒看到對方不悅的眼神。
她特意挑了酒香更甜膩的,就是為了防止趙晏飲下合歡香。方才蘇晚昭當著她的面將合歡香揉碎了撒進酒壺,又一路與她同進霜華院,她沒機會調換。
溫晴玉就著長袖遮擋,朝她遞來詢問的眼神,微末垂下眼瞼,往蘇晚昭的方向掃了一眼。
蘇晚昭正端坐在趙晏另一側,溫晴玉不屑地瞄過去,面上揚起淡淡的笑意。
今夜過後,這女人就要被王爺徹底厭棄了,整日端著王妃架子,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微末收回目光,卻在餘光掃見趙晏時瞳孔忽然一凝。
就這麼一個對視的功夫,這男人忽然又探手端起方才的酒盞,躊躇著似是要放在唇邊淺飲。
她心裡咚咚直跳,眸光流轉間忽然出聲,“王爺嚐嚐,奴婢挑了最甘甜的,半點酒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