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說,如今害母親因他受陛下責罵,他恨不得剜心恕罪。”
“他當真這麼說?”德妃眼角倏地泛紅。
微末瞥一眼銅壺裡漏刻的水位,估算著藥效發作時間,故意將聲音放輕,“王爺還說,那年中秋夜,娘娘送過去的甜湯…”
“甜湯?”
德妃絞著帕子,完全相信了微末的話,這些事除了她們母子以外再無人知曉,定是晏兒親口說的沒錯,“那是本宮親手熬的,他竟還記得…”
她激動的在殿內來回踱步,繡著金線的袖口不時拂過微末發頂,整個人透著說不出的喜色。
詠荷突然扯了下德妃袖擺,示意她去看微末腕間的金釧子。
德妃的眼神驟然變冷。
這是母親戴了一輩子的老物件。
竟給了她?
她們還真是喜歡這個婢女呢,就像喜歡冉清秋一樣。
心底又渾不舒服起來,就算晏兒良心發現,懂得體諒她做孃的心情,但這個婢女…還是得死。
她不喜歡晏兒看她的眼神,也不覺得這女人會在晏兒面前說她什麼好話。
一個惑人的狐媚子罷了,只要死了,用不了多久晏兒自然會忘了她。
忘的乾乾淨淨。
她沉了沉心神,回到主位上坐好,“雖然你的確讓本宮很開心,但既然來了,就別想著回去了。”
“詠荷啊,端上來吧。”
詠荷聞言退去後殿,不多時又端著個黑漆木盤從屏風後轉出,盤中託著個極為精美的鎏金盞,無色酒液在盞中泛著令人窒息的冷芒。
又是這個蛇頭酒樽,微末冷笑,前世這杯酒是給蘇晚昭的。
德妃被哄的開心,不再一心折磨,倒十分抬舉她。
“念在你嘴甜的份上,本宮就給你留個體面。”德妃眼中閃過一絲狠辣,“乖,喝了它。”
微末緩緩探出手,卻在即將觸到杯沿的時候突然頓住,整個人伏跪在地,似連發絲都在顫抖,
“奴婢爛命一條死不足惜,惟願臨死前,能為娘娘親手抄寫《孝經》一份,以安娘娘愛護王爺之心。”
“哦?你還有如此孝心?”德妃挑眉,“想拖延時間?等晏兒來救你?”
她嗤笑時肩背都在顫抖,“貢院大門已關,不滿九日絕不會再次開啟,你就是抄爛十卷孝經又如何?難道以為他會為了你硬闖貢門?”
微末伏在臂彎下的聲音透著苦澀,“奴婢不敢,只是想讓世人皆知,王爺待娘娘的一片赤誠孝心。”
德妃冷笑,只道這小小婢女已然是掌中之物,量她也翻不出什麼花來。
她的字受世人追捧,若能用來討好一下太后那個老妖婆,倒也十分划算。
“好啊,詠荷,取筆墨。”
兩個嬤嬤為她搬來桌案,她自顧扯了把椅子坐下,對詠荷說道,“研墨。”
詠荷一愣,不由看向德妃,見主子點頭,才不情不願地拿起了墨柱。
角落裡的漏刻緩緩流逝,孝經十分冗長,她又刻意放緩速度,終於在寫到半數時,喉間忽然竄上一股腥甜,一張口,大片墨黑色的瘀血就盡數撲在了宣紙上。
她只覺頭腦昏沉,全身無力,舌根一軟就失去了意識。
詠荷嚇的失手打翻硯臺,“娘娘!”
德妃正閉目養神,忽聽詠荷尖叫,一睜眼,就見那婢女昏死在了桌案上。
詠荷顫巍巍伸手去探微末鼻息,頓時一驚,“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