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喬應了聲便往佛堂走去,路過時正瞥見春溪兩人縮著脖頸躲在廊下。
方才不是還說要去請王妃出院?這會兒怎麼躲起來了?
掀開青布簾子時,蘇晚昭正跪坐在暗黃色的蒲團上,檀香繚繞間,鬢間散落的碎髮垂在耳側,她手裡攢著串檀木佛珠,襯得臉色極其蒼白。
阿喬垂眸,瞥見滾落到供桌底下的紫檀木魚,被桌簾擋住了半個身子。
想來方才那聲巨響便是它砸落在地的動靜。
她俯身去拾,指尖剛觸到木魚邊緣,忽瞧見供桌腳下壓著半幅殘破的仕女圖。
她認出這正是眉眼與微末極為相似的那幅,此刻整張臉卻被刀片劃得破爛不堪,只餘下一雙含笑的眸子。
她將木魚放回蘇晚昭膝前,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王妃可要添盞新茶?”
蘇晚昭未抬眼,只淡淡道,“不必了。”她指尖摩挲著腕間褪色的佛珠,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你去我房中找一根雙蝶簪,給微末送去,權當我賀她新婚。”
阿喬長睫輕顫,轉轉眼珠,試探道,“側妃進門時要給王妃敬茶的,王妃不出去嗎?”
蘇晚昭指尖驀地收緊,嗓音卻平靜到近乎冰冷,“不去。”
“你只管將東西送到。”
阿喬低眉順目地應了聲“是”,轉身時餘光掃過那副被刮花的仕女圖,唇角極輕地抿了抿。
她看出蘇晚昭心底明明十分介意,卻在極力剋制自己。
她從妝匣內翻出那根雙蝶玉簪,準備現在就給微末送過去。
…
阿喬捧著匣子穿過垂花蔭,玄憫主持正收了法事準備離府,她踮著腳張望,只見百餘名僧人魚貫而出,卻不見微末的身影。
“姐姐去哪了……”她嘀咕著轉身,忽見一道銀白色身影從簷上竄下。
銀璃沒見過阿喬,琥珀色的豎瞳冷冷盯著她,喉間還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阿喬卻眼睛一亮,非但沒退,反而蹲下身伸手捏了捏銀璃的臉,“好漂亮的狗狗!”
“嗷嗚!”
銀璃炸毛,爪尖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它不是狗!
阿喬笑眯眯地又揉了揉它的耳尖,從袖中取出半塊梅花酥,“乖,給你吃甜的。”
微末從廳內出來時,正瞧見阿喬盤腿坐在青石階上,銀璃被她雙臂箍在懷裡,雪白的尾巴不耐煩拍打著地面。
阿喬臉頰蹭著銀璃蓬鬆的絨毛,笑得眉眼彎彎,“再讓我抱一會兒嘛……”
“阿喬?”微末扶著門框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阿喬聞聲抬頭,這才戀戀不捨地鬆開銀璃,小狐狸立刻竄出三尺遠,抖了抖被揉亂的毛,衝她呲了呲牙才躍上欄杆。
“王妃讓我給姐姐送東西來。”她拍拍衣襬站起身,拿起身旁的雕花木匣,小跑著捧到微末面前。
她輕輕晃了晃匣子,玉簪碰上內壁叮咚作響,微末接過匣子掀開蓋,只見紅綢襯裡靜靜躺著一根半舊的髮簪。
這簪子樣式古樸,青綠色的簪身也不再發亮,唯獨雙蝶展開的翅薄如蟬翼,連細密的觸鬚都活靈活現,似在空中飛揚一般。
“這是…”在看到玉簪的一剎那,微末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僵住。
這是她母親的玉簪。
簪尾纏著褪色的紅繩結,是她六歲那年母親親手繫上去的,與她髮間那根一模一樣。
那時她縮在街角,看著母親被追兵拖走,這枚玉簪從母親髮間墜落,被她死死攥在手中,後來她被撿回將軍府,次日簪子就不翼而飛。
原來,它一直在蘇晚昭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