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喬見她神色驟變,疑惑道,“姐姐怎麼了?這簪子……可是不喜?”
微末指節發白,死死攥著簪身,蝶翼上的小珠硌的她掌心發疼。
她垂下眸,蝶翼內側有一道極淺的刻痕,那是她幼時頑劣,不小心用石子劃的。
指尖無意識摩挲那道刻痕,前世蘇晚昭從未拿出來過,如今突然送來她眼前,是威脅?試探?還是什麼她尚未看透的陰謀?
“她說了什麼?”微末問。
阿喬歪著頭看她,“她說,權當是送給姐姐的賀禮。”
她緩緩將玉簪插入髮髻,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替我謝過王妃。”
無論是什麼,她接著就是。
…
大婚前夜,德妃果然派詠荷親自送來了十八抬紅妝。
鎏金妝箱整齊地列在臨風廊下,箱面的鸞鳳和鳴圖案在月色下泛著瑩光。
微末指尖掃過箱籠鎖釦上延福宮的徽記,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德妃送來的這些物件,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體面。
就像這側妃之位,表面風光,內裡卻是不為人知的步步為營。
夜風捲著玄色披風掠過石階,趙晏不知何時立在她身後,掌心順勢裹緊她微涼的指尖,“手這麼涼。”
被輕輕摩挲著虎口薄繭,微末心頭一滯,急忙蜷起手指,卻忽然被他扣住手腕,“秦綰成婚那日,你說羨慕她的烏騅踏雪。”
趙晏聲音低得像是怕驚飛了枝頭淺眠的夜鶯,“明日過後,你再也不必羨慕任何人。
微末抬眸,正撞進他映著星光的眼底。
男人眉弓下的陰影裡藏著灼人的溫度,指腹輕輕撫過她髮間玉簪的蝶翼。
她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滾燙,心想這雙手日後是要執掌天下的。
而她費盡心力想要攀附的,正是這份滔天的權勢。
“王爺厚愛,奴婢惶恐。”她聲音輕軟,鬢邊流蘇隨著低頭的動作輕晃,在頸側投下細碎陰影。
聽她還自稱奴婢,趙晏眉頭輕輕皺了下,“還不改口?”
“明日再改。”女子少見笑得頑皮。
他無奈,抬手將她一縷散發別去耳後,指尖無意擦過她的耳垂,微末睫羽輕顫,不自覺後退一步。
箱籠被撞出輕響,她身子才一歪斜,就被趙晏伸手護去腰後。
披風大氅將她半圈在陰影裡,男人的鼻尖停在唇上半寸處,瞳孔裡映著的全是她的倒影,“明日過後,你該喚我什麼?”
心口忽來一陣微亂,夜風恰掀起她額前碎髮,露出一雙微微溼潤的眼睛。
該喚他什麼?
她突然想起前世嚥氣前,她也是這樣仰頭望著蘇晚昭,滿眼信任地喚她主子,換來的卻是毫不留情地剖腹取子。
這世上最要人性命的,不就是將全部情感滿心滿眼地交託與人麼?
她狠狠壓下心口那一瞬的悸動,從男人溫熱的懷抱中脫離。夜風拂過,吹散了他披風殘留的溫度,也吹散了她恍惚的神思。
“夜深了。”她又低垂下眉眼,聲音輕而淡,“王爺早些就寢吧。”
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再也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