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讓他們靠得再近些。害怕就先深呼吸,記住瞄準後再射擊,放心,槍的射程是弓箭的好幾倍,就算他們衝過來,也只能做我們的活靶子。”
“回憶回憶你們在靶場射擊時的感覺,舉好藤盾,這場戰鬥,我們絕對不會輸!”
安撫過軍心,星期日閉口不語,依舊緊盯著土著戰士們的推進。
望遠鏡中的人影漸漸放大,那些披著黑褐色面板的人愈發清晰了。
慢慢地,甚至能看到他們臉上嗜血興奮的神態,聽到他們野獸一般的吼叫聲。
那聲音與人類的言語差別極大,充滿了原始的殺戮慾望,若陳舟在此,聽到他們的吶喊定會毛骨悚然。
……
一百多人聚集在一起,望上去也是烏壓壓一大片。
同伴的戰吼此起彼伏,帶動了土著戰士們心中的戰意,他們雙眼充滿血絲,張開的大嘴中,兩行發黑的牙齒間拉著一條發黏的唾液,紅色的舌頭晃動著,隱約能看到嗓子眼兒。
部落雖已衰敗,但在戰場上,他們從來沒怕過誰。
首領就在戰士的簇擁中,跟隨他們一起前進。
眼見敵人越來越近,土著們均已微微舉起了手中的木矛,等到進入攻擊範圍後,他們會立即發起第一輪投擲。
逼得敵人四散奔逃後,他們便會提起木刀,上前砍殺,如宰殺獵物般輕易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
從前,他們一直是這樣做的,且從未失敗過。
……
距離越來越近了,再有四十米,所有海員便納入木弓的射程內。
星期日注意到身旁的小戰士顯得比之前更緊張了,便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拿起了身邊的槍。
“所有人都有,做好戰鬥準備,瞄準敵人,隨時準備開火。
此次目標為全殲敵人。
重複一遍,全殲!
別怕浪費子彈,待會我一開槍,你們就狠狠地打!”
星期日的聲音不大,卻比任何高亢的演講都有效。
訓練這麼久,為的不就是親自用手中的致命武器奪人性命,在戰場上建立功績嗎?
此刻,無論是海員們,還是他們手中的陳氏1662步槍彷彿都在渴望著子彈出膛的爆炸聲。
近了,土著戰士們的吼聲,連同他們猙獰的面目一同靠近了。
星期日手中步槍的機械瞄準鏡穩穩地鎖定了一名土著戰士的胸膛,他似乎能看到在皮肉骨骼的包裹下,一顆心臟正在跳動。
默數五個數。
倒計時結束的那一秒,也不知是槍聲先響起還是星期日斬釘截鐵的“開火”命令先下達,高地上的藤盾後頓時齊齊噴射出一片火光。
隨後,驚雷般的開火聲接連不斷,徹底壓下了土著們的戰吼,使這裡成為了火藥爆炸聲的海洋。
……
突兀的巨響宛如一記悶錘,使衝在最前端的土著戰士腦海陷入一片空白。
大多戰士都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剎那失去了意識。
有人喜歡打頭,目標身後的土著便可看見同伴的腦袋“噗”地一下爆開,紅的白的濺了他一臉。
有人喜歡打胸,中彈者旁邊的土著便會看見同伴彷彿被某種無形的怪物衝撞,身體向後傾倒,重重砸在地上後便再也沒能爬起——
他深色的面板表面留有一道醒目的傷疤,鮮血從中噴湧而出,生命的流逝速度肉眼可見。
……
子彈正在裝填,百十多號人在第一陣槍聲響起後便減員了六分之一。
烏壓壓的隊伍前端,明顯騰出了一片空地,倒在地上的土著戰士甚至無法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們大多都被一槍擊斃了。
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土著戰士完全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雷鳴般的槍聲清空了他們大腦中所有想法,他們下意識停下了腳步,停下了吼叫,忘記了投擲木矛,也忘了搭弓射箭。
在生死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這種宕機狀態無疑是致命的。
他們發呆的同時,子彈卻沒有歇息,全部塞進了槍膛。
砰!砰砰……
槍口噴射著焰光,那可怕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這一次,土著的隊伍又倒下了一大片。
一名機靈的土著戰士看著毫無還手之力的同伴,望著遠處高地上那可怕的方形盾牌,望著一直不曾露出真面目的敵人,終於意識到他們面對的是一群怎樣的對手。
血腥味與硝煙味混合在一起,在戰場上升騰。
這陽光明媚的天氣,卻使他心底泛起一股徹骨寒意。
“跑!
快跑!”
他第一個轉過身去,不忘大聲提醒同伴。
至於首領——
呵,都到這種時候了,別說首領是天選的勇者,就是天神親至,也未必能打的贏這場戰爭。
他們面對的根本不是人,而是神話中滅世的怪獸,是天神派來懲治暴君的魔鬼,是深淵中爬出的惡魔……
……
邁開步子,土著跑出了自出生以來最快的速度。
腳步輕盈,他感覺自己在飛,在跨越灌木,跨越矮草,掠過地上的石塊與凹坑。
旁邊的景象模糊了,他聽到了風在耳邊嗚嗚吹過,那聲音代表著希望與自由。
隨即,他聽到了那熟悉的,令他印象深刻,甚至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巨響。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踉蹌,像是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然後一頭撲倒在地上。
下意識地想要咒罵在這關鍵時候干擾自己逃命的人,土著戰士趕忙伸手撐住地面,試圖趕緊站起來繼續向前。
然而身體中澎湃的力量像是被抽乾了似的,就連讓他起身都做不到了。
不僅如此,土著還感覺他吸不到氣,眼前有些發黑,雙耳也在嗡嗡作響。
他感覺自己的胸口沾了水,變得又溼又黏。
擠出最後一分力氣,他摸了摸胸口,抬起胳膊,看到手上全是血——
這是他並不算漫長的生命歷程中所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