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重金屬是財富的象徵,尤其是黃金。
它性質穩定,數量稀少,無法透過化學方法合成,同時具備歷史底色和奪目的光澤。
在東方,它是皇族親王鍾愛的鑄造材料,是賞賜給大臣的珍寶,是民間流通最具價值的貨幣。
在西方,它是古希臘眾神的食物,是神僕獻給天主的祭品,是巨龍囤積的寶藏。
無論是在盛極一時的古埃及,還是失落的瑪雅文明遺蹟,亦或是神秘燦爛的古蜀國發掘地。
從五千年前到現代,黃金的輝煌從未褪去,使得其它珠寶黯淡無光,它的吸引力更是橫跨東西,令其它金屬汗顏。
抓起抽屜中的金幣,任由它們在指縫間滑落,感受著它們沉甸甸的分量,冷冰冰的質感,陳舟忍不住暢想起回到現代後該怎樣揮霍這筆財富。
有那麼幾分鐘,他沉溺在“有錢人”的美夢中,難以自拔,幾乎忘記了要到28年後這些金幣才真正屬於他。
但夢就是夢,終究會醒來。
陳舟不是小孩子,他早就過了分不清幻想與現實的年齡。
短暫地盤玩了一會兒金幣,他最終還是點驗清楚所有貨幣的數目,將它們放回了櫃中。
抽屜緩緩合上,令人愉悅的金色漸漸縮短成一條細縫,然後消失了。
心裡莫名空落落的,猶豫了片刻,陳舟又拉開了抽屜,挑選了一枚品相最好的金幣揣進衣兜,這才走向他處。
作為整艘船身份地位最高的海員之一,即使是在海上,房主的生活依舊充斥著社會精英特有的精緻與奢華。
他的餐具不但使用白銀打造,而且還鏨刻紋飾,型別多樣,數目眾多。
其中光是銀茶盅就有十二個,另有刀叉、湯匙、小勺、淺碟、銀碗,任意兩三件的分量加在一起都能超過廚房大水桶中的淨水銀塊。
看著這些氧化後不再光鮮的銀器,陳舟不禁想到。
“假如房主將一些用不著的餐具放入水桶中消毒,所有水手的生活質量可能都會更上一層樓。”
“但他會那樣做嗎?”
陳舟笑了笑,想起廠裡嚷嚷著要不惜一切代價為大家謀福利的領導。
新進廠的小年輕聽了他的口號,總是被忽悠的熱血沸騰,久而久之才發現,原來他們也是領導所說的“代價”。
在房主眼中,隨著出海不斷死去,又不斷補充的水手可能也是一種“代價”吧,他們的健康甚至還不如兩個銀茶盅值錢。
與之相比,喊口號畫大餅的廠領導,都顯得有良心了。
只是在陳舟心裡,這些象徵著身份與地位的銀餐具並不具備奢侈品的價值。
他更願意將它們當做實用器皿來使用,以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
畢竟銀質工藝品在現代社會並不值錢。即使是古董,也是東方背景的銀器更吃香,這些歐洲工藝品水土不服,就算出手也賣不上價。
至於使用過程中的磨損是否會讓這些器皿貶值,陳舟也不在乎。
就像他曾經想過的,28年很久,相比許多冗餘的食物和沒有實用性的工藝品,他更希望獲得幾袋不同的種子來豐富自己的飲食。
除整套銀餐具外,房間的立櫃和置物架中還存放著罐裝茶葉、成袋的白麵包、瓶裝酒和裝有乾淨飲用水的大號方口玻璃瓶。
在吊床枕頭下,陳舟發現了一本航海筆記。
筆記中詳細地記錄了船隻的出發日期,停靠補給點的經緯度、採買物資的賬單、水手的值班瞭望安排以及航程的具體規劃。
據此,他推斷房主的身份應該是大副。
因為船長作為一船之主,大多數時候只需負責制定大方向,保證貨物順利運輸的同時管理船員,不必身體力行去摳細節,與停靠補給的商人爭論幾桶朗姆酒的定價或是鉚釘多少錢一袋柏油多少錢一桶,這些瑣事都可以交給大副處理。
而且船尾樓共有上下兩層,下層雖然整體面積更大,但卻被分隔成了五個房間,走廊逼仄,人多眼雜。
換位思考,假如他是船長的話,肯定會選擇住在更寬敞視野更好的上層單間內,既便於掌舵,又不用和船醫木匠等人擠在一起。
當然,下層船尾樓也不是一無是處。
對孤身一人的陳舟來說,房間大或小沒有意義,反倒是搬運物資便不便利重要些,在這方面,下層更具優勢。
至於視野問題——大副房間兩側裝有兩扇寬大的窗戶,雖不如上層視野開闊瞭望的遠,但也能看清海面,掌握潮汐的規律。天氣晴朗時,光照條件也不會太差,完全夠用。
這樣想著,陳舟聽見屋外又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開啟窗戶一看,陰雲仍在做最後的掙扎,天上飄著牛毛般的細雨,一時半會兒應該無法停歇。
十月份的太平洋中部晝長夜短,哪怕下著雨天也是灰濛濛的亮。
來到船上的第一夜,陳舟打算在大副房間休息,這裡的環境和吊床他非常滿意。
但天還沒黑,趁著黃昏與夜晚的間隙,他打算再幹些活。
倒不是他有多麼勤快,只是他知道,拖延的工作不會消失,只會堆迭到明天,變成雙份的負擔。
如果解決不了這份多餘的負擔,工作就會積攢的越來越多,直至將他壓垮,把整件事徹底搞砸。
況且剛才雨勢大的時候肯定往船艙灌了不少水,倘若不及時清理,這些水就會淹爛食物,泡碎木材火藥,到時候就悔之晚矣了。
吃飽喝足,又提前見到了挑戰成功的獎勵,在金幣的激勵下,陳舟感覺自己的生理和心理都達到了巔峰,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兒。
來到排水室壓了一會洋井,忍著臭味將汙水拎出倒入大海,陳舟又發現船艙中部地板上囤積了許多雨水。
船上沒有笤帚簸箕等便於掃水的道具,陳舟只能發揮聰明才智,使用一塊短木板把水推往地勢更低的船頭方向,然後用舀水的大鐵勺子裝進水桶再清理出去。
這樣反反覆覆地折騰,效率確實很低。
但船上的積水總歸有限,始終在一點點減少,最後只留下薄薄一層,無法再造成危害。
稍微歇息了一會兒,陳舟來到了此前從未踏足過的前艙。
這裡的空間比底層貨艙還要狹窄,除了安裝在甲板下的下半截絞車轉筒,還有隨意堆放的大桶餅乾、酒水、整箱的糖和麵粉,以及食鹽和一些壓成塊的碎茶渣。
水手們像是被船上的蟑螂蝨子同化了一樣,將自己的床鋪安置在這裡的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