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或是把烏黑的破褥子平鋪在走廊當間兒,或是往兩個酒桶中架兩塊木板睡在半空,或是擠在木箱與木箱的縫隙裡,林林總總,千奇百怪。總之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
至於他們的行李,盡是一些遍佈窟窿補丁的破衣服和骯髒的臭鞋。
本著“賊不走空”的原則,陳舟掀開了水手們的床單被褥,試圖尋找意料之外的寶藏。
但大多數時候只能驚動一窩躲藏起來的蟑螂或是臭蟲,偶爾還能找到幾棵發黑的蘑菇,張大嘴巴眼中閃爍著詭異光芒的海魚以及彎曲的體毛,搞得他的心理陰影面積越來越大。
“難怪要冒著生命危險頂著臭味的薰陶來當水手,看來都是窮光蛋,沒什麼油水可撈。”
又翻開一張褥子,看著下面被掰成半截的長了蛆的黑麵包,陳舟差點嘔出來。
正打算放棄這次“尋寶行動”,他的目光瞥向走廊盡頭,見只剩四五個床鋪,最終還是決定堅持到底。
“翻翻看吧,萬一能出好東西呢,反正是順手的事。”
就這樣,懷揣著些微希望,陳舟一邊檢視木桶木箱中裝著的物資一邊繼續向前。
在最接近走廊盡頭的床鋪木板下,他發現了一個裝滿了油脂的小罐子。
罐內油脂的色澤像極了廚房中醃肉塊桶內的碎油,滑膩的填充物表面有手指扣動的痕跡,留下了兩道烏黑的泥垢,看得陳舟一陣陣犯惡心。
其實這油脂的用途倒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突破下限,它不是一種食物,而是水手用來擦拭護手用的。
經常被海風吹烈日曬,又幹著一些抓纜繩擰絞盤的重體力活,底層水手的面板飽受摧殘,也就促進了原始護手霜的誕生。
不過這份獨屬於17世紀底層水手的辛酸陳舟是註定無法理解的。
擰開罐子蓋看到裡面裝的是什麼後,他早就將水手視若珍寶的油脂罐丟掉,一路翻找到了最後一個床鋪。
這個床鋪的主人似乎很有個人隱私意識,將被褥安置在兩個並排擺放的木箱後面,依託著箱體與牆壁形成了一個獨立空間,不像其他水手一樣不管不顧地睡在明面上。
受地形的限制,想翻找他的床鋪要費些周折,要麼從一米多高的木箱頂上翻過去,要麼搬開木箱。
因為外套過緊,陳舟邁不開腿,只能選擇後一種方式。
木箱底部未留空隙,沾了水後分外沉重,陳舟使了吃奶的力氣才將它挪出去。
再一翻床鋪,單薄的被褥下赫然是一塊啃了兩口的白麵包和一根銀勺子,看花紋和大副房間的餐具同屬一套。
“好傢伙,難怪藏在這麼隱蔽的地方,原來心裡有鬼。”
一邊感慨著這些傢伙手腳不乾淨,陳舟一邊把銀勺子揣進了兜裡。
“這也算是抽獎出保底了吧,不枉費我花這一番力氣。”
唸叨著,陳舟推開了身側通往底層船頭艙的大門,沿著向下傾斜的臺階走進了黑暗的底艙。
正如原著中寫過的一樣,船隻被風暴裹挾著前進,頭部觸到了暗礁,底艙牆壁頂端閃出了裂隙,在黑暗環境中透光的裂紋分外醒目。
幸虧擱淺後船頭大半部分都露出了水面,海水無法鑽入孔隙湧進船艙。也沒有巨浪衝擊擴大船體的傷勢,不然這艘船早就散架了。
儘管如此,船頭底艙內仍充滿了積水,陳舟剛走下臺階就感覺皮靴的鞋面被淹沒了,連忙後退一步重新回到了高處。
取來一根木棍測量了一下水深,他發現光是房間入口處的積水深度就能沒過小腿,因為船頭向下傾斜,越往裡水越深,保守估計,陷在海底部分的積水至少也有一米以上。
更重要的是,積水阻礙了視線,無法判斷水下有沒有持續滲水的口子。
假如海水不斷湧入,就算一直拿木桶往外擓水情況也無法得到改善,最好的選擇就是放任不管,只當這個房間不存在。
但陳舟不想輕易放棄,他希望瞭解更多情況。
將通往底層船頭艙的房門敞開至極限,陳舟側起身子儘量不遮擋照進房間的光芒,努力辨識內部的陳設。
他發現艙內兩側靠牆擺放著好幾個木架。
木架樣式和廚房內的架子相同,分成四層,下面兩層半浸泡在水中,隱約能看到放置在第三層的木桶露出了四分之一個桶身,而最頂層的麻袋卻因為足夠高倖免於難。
這些麻袋緊挨著,從房間一側排列到另一側,足有三十多個,即使其中大多數都被海水打溼,也能剩下仍有利用價值的一部分。
對於物資的態度,陳舟一向是多多益善,只要還有希望搶救,他就會竭盡全力。
默默記下前艙內有批麻袋可以搬運,他離開了房間,準備去廚房拿油燈,順便看看水燒得怎麼樣了。
熄火許久,爐下尚有餘溫。
大狗打著鼾,一動不動,直至陳舟用木炭中殘餘的火種點亮油燈,才優哉遊哉地爬起來抖擻毛髮,伸了個懶腰。
沒理會過來套近乎的大狗,陳舟掀開了鐵罐蓋子,蒸汽頓時蜂擁而出,滾燙且遮擋視線,一時間根本看不清內部的水體。
無奈,陳舟只能放下蓋子等待蒸汽散盡,趁著這段空閒時間,他提著燈離開了廚房,開始檢視左右兩側的貨艙。
大狗見狀,屁顛屁顛地搖著尾巴,緊跟在他身後。
貨艙內物資的包裝突出一個敷衍了事,十分簡陋。
箱體薄,袋口松,輕輕一扯就將裡面的東西灑得到處都是。
挨個檢視,其中有各色貝殼首飾,有粗製濫造的望遠鏡、陶瓷小玩偶、玻璃珠子、玻璃器皿、鐵片長刀、剪刀、斧子。
它們成本低廉,做工粗糙。
長刀刀柄只固定了兩根鉚釘,塗抹了些許膠水,稍經碰撞就會錯位。
斧子的斧頭使用生鐵鑄造,雖然硬度高,但幾乎沒有可塑性,韌性極差,砍到硬物必然崩刃。
玻璃珠里布滿氣泡,玻璃器皿同樣如此。
陶瓷小玩偶畫工水平低劣,把一個好端端的洋娃娃硬生生畫成了安娜貝爾,土著小孩玩了晚上非做噩夢不可。
那些裝著兩塊鬆動鏡片的單筒望遠鏡更是侮辱智商的產物,最多隻能放大十幾米外的景物,絲毫不具備實用價值,還不如陳舟小時候買的玩具望遠鏡。
一言以蔽之,它們全部都是用來哄騙土著以達成血腥骯髒的人口貿易的劣質商品,耐用性有限,用不了幾天就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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