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哎喲,前輩,您來啦。”
李追遠:“我需要三套新的。”
馮雄林:“新皮筋……三套?”
李追遠:“三套完整的,馮家人,銅皮鐵骨。”
馮雄林焦慮地摸了摸腦袋:“偷挖一處祖墳可以,偷挖三處祖墳,被發現了,我會被家裡人扒皮抽筋的。”
李追遠:“我見過你老叔死前的模樣。”
馮雄林:“能在前輩您面前展示我馮家絕學,老叔也不枉此生了。”
李追遠:“我也研究過你老叔的皮筋,我發現你馮家的煉體路子,明面上走的是剛猛,實則是剛柔並濟,但為了追求短期可實現的戰力,已經失衡了。
如若能在本訣基礎上,搭配一個合適的風水煉氣法門兼修,未來馮家人的步子,能走得更快也更穩。”
馮雄林:“三套完整的,不知前輩對性別年齡可有要求?”
別人說這話,馮雄林會覺得對方在放屁,但在煉體之道上,秦家在江湖上認第二,沒人敢爭第一;至於風水之道,那更是柳家獨佔巔峰。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划算買賣,馮雄林覺得,要是自家祖墳裡的長輩知道了,怕是都會急切得變成殭屍或死倒蹦出來。
李追遠:“在江上交易。”
馮雄林:“明白了。”
揮手,馮雄林示意自己的兩個手下跟自己回去。
李追遠繼續往前走,井口那邊圍著的人,早已經發現他的存在。
大傢伙很自覺地讓開道路。
不打算點燈的,就乾脆沒來。
比如駱陽兄妹、彌生和尚和王霖他們。
李追遠勸阻了一些,自己篩選出來的人。
他們足夠優秀,也足夠有潛力。
他們自己也會盤算和分析,自己不讓他們急著二次點燈的理由,但有一條,他們不可能想得到。
那就是李追遠現在在岸上,也能走自己的江。
像上次那般,將趙毅、陳曦鳶都派出去,同時自己的隊伍還被拆分成兩半,這種使用方式,實在是太極限了。
且不提,下一個間歇期,趙毅和陳曦鳶很可能就與自己不同步,再者,除了趙毅是全能型可以應付各種局面外,像陳曦鳶與譚文彬,他們並不適配所有的“浪”。
未雨綢繆,想要將《追遠密卷》的效益最大化,李追遠也必須著手建立起一個可供自己調取的人才庫。
這些人,必須得在江上,一來可以借江水之力來幫自己養人和培育人,二來江上人因果交織,更容易牽扯岸上的“浪”。
天道剋扣了自己巨量功德,那自己就必須要想辦法套現。
再加上自己本就擅長不依靠功德做增量,給得起價碼。
這樣一來,不僅自己能充分提速、水漲船高,自己網羅的這批人,也能比同時代競爭者多走一條江,進步會更快,從而進一步擠壓其他對手的生存空間,將優勢的雪球越滾越大。
他魏正道當年太舒服了,可以不聲不響靜悄悄地發育,李追遠沒辦法這麼走,那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挽留的,人選份額就這麼多,自己能給出去的蛋糕就這麼大,絕大部分人,都得面臨淘汰的抉擇。
而且,一些人的實力與潛力,在失去心氣兒做支撐後,繼續留在江上,可能一兩浪下來,自己就葬身魚腹了。
李追遠走到井口旁,掌心拍了拍井口邊,惡蛟飛入井下,井內發出普通人無法聽到的咆哮。
少年指尖向上一提,惡蛟飛躍而出,帶動井水,鋪灑四方,水珠懸浮,月光倒映,讓惡蛟之影變得更為龐大凶狠,威嚴十足。
李追遠站在蛟下,緩緩環視眾人。
眾人第一反應,這位是以勝利者心態來觀禮的,以收穫更大的快樂。
但很快,大家結合這位的身份以及這一浪裡的表現,都意識到這位不會這麼低階乏味。
當大傢伙距離相近時,嫉妒與猜疑很容易產生,但當對方已經完全碾壓你、你也清楚自己追不上時,反而就沒那麼多心思了。
先前勸人留下,是為了自己利益;而眼下,李追遠來相送,則是出於龍王門庭自身,該表現出的立場與格局。
龍王秦與龍王柳,衰落這麼多年,卻依舊在江湖上有如此口碑,李追遠也不時能吃到這種故人福利,乃至在天道那裡也能得到背書籌碼,離不開秦柳兩家人對江湖公理道義的堅持。
李追遠從不會去內耗,自己究竟是善良還是邪惡,是規則的維護者還是破壞者。
少年只知道,如果這座江湖,能多出些像徐鋒芝老爺子那樣的人,真的能順心氣兒許多。
李追遠開口道:
“江流千載,代代爭龍,殺伐角逐,生死有命。江湖浩渺,遠不止這一條江;天道有眼,卻覆不及整個人間。
今夜,既是放下,亦乃拾起。
他日,岸上相逢,仍屬同道。
李追遠在此,銘感諸位謙辭相讓,
為諸位餞行!”
李追遠開始行秦柳兩家門禮。
“吼!”
惡蛟發出陣陣嘶鳴,身軀擺動,氣勢磅礴。
因為這一浪共同迎戰過,哪怕是輸了、爭不成龍王,也以化蛟之禮送行,給予最高的禮遇與認可。
二次點燈,本就是人生低谷,卻能得到秦柳兩家門主如此禮送,這情緒價值,簡直是溢位。
每一代人,都對自己那一代的龍王推崇備至,認為其是歷代龍王中最強,因為這樣,作為失敗者亦與有榮焉。
可以說,此刻在場眾人,應該是整個江湖裡,最希望李追遠能成為這一代龍王的人。
甚至,很多人都已經在腦海中暢想,等自己年紀大了,含飴弄孫時,給孩子們講述自己曾經的江湖經歷,這一段的失敗,反而能成為自己這一生最引以為豪的光彩。
眾人紛紛後退數步,各自站好,每一組持燈者,手中燈火燃起,昭告天道,點燈讓賢。
隨即,在場所有人,對著少年俯身齊拜:
“吾等,靜候龍王令!”
……
村子裡,沒去點燈的人,都聽到了這莊嚴聲浪。
花姐:“這就是龍王風采啊。”
羅曉宇:“花姐,未來龍王準我去他家裡拜訪。”
花姐:“真的?何時!”
羅曉宇:“不知,看樣子,得排隊叫號。”
花姐:“就算是未來龍王,那他所住之地,也該是兩家當下門庭所在,得好好準備些上門禮物。”
羅曉宇:“花姐,不用費那個事。”
花姐:“要知道禮數。”
羅曉宇聳了聳肩:“我覺得,我就是禮物。”
一座屋頂上。
王霖坐在那裡,對面屋頂上,有道揹負雙鐧的身影,一直在留意著自己。
小胖子不以為意,先前的他,盯著井口那邊的場景,現在的他,則將目光依次掃向一些屋子,先前這幫人本該也出來點燈的,卻被勸阻回去了。
王霖無聲喃喃自語:
“真龍養蛟。”
……
從第二天開始,陸陸續續就有人離開了村子。
對他們而言,只要能下床正常走路即可,至於養傷,在哪裡都可以。
每一批人離開前,都會特意到李追遠借宿的民居門口行禮告別。
由此引發的些許麻煩是,第一批走的人,留錢留得太明顯,前腳剛走,後腳就被主人家找到了,主人家趕著牛車追了出去。
那夥人身上帶傷,走得不快,加之剛二次點燈,心情放鬆,還擱那兒寄情于山水,被追上了。
錢,被退了回去。
李追遠所借宿的這家老爺爺,在村裡輩分最高,德高望重,得知這件事後,挨家挨戶地叮囑村民,不準收人家的錢。
人家遭了難,村裡幫人家一把,那是積陰德的事,別拿錢汙了。
財帛動人心,村民善良卻也不是聖人,自是招惹了幾家腹誹,不過也就私底下蛐蛐,但還是聽從老人的話。
哪家走了人,先別急著讓人離開,先自個兒在家裡搜搜看看,別有什麼遺落。
這就使得……所有人都得揮一揮手,拿功德付賬。
“來,娃娃,吃。”
老人今天殺了只雞,李追遠和阿璃,一人一個大雞腿。
正吃飯時,林書友回來了,村子沒訊號,李追遠讓阿友跑去外頭找訊號打電話。
一路電話打給林家廟,讓阿友的師父和爺爺去官將首祖廟,把增損二將的神牌請出來,再親自護送到玉溪。
如林書友先前對童子猜測的一樣,李追遠確實要著手提升增損二將的戰力了,這倆要是繼續跟不上節奏,連當個啦啦隊都勉強。
少年向馮雄林討要的三具馮家人屍骨,就是用來給增損二將再立軀殼,以提升其獻祭承載上限。
一路電話打給翟老和薛亮亮,告知他們自己一切安好,順便溝通一下接下來的工作事宜。
最後一路電話打給的是家裡,跟太爺問個好,報個平安,至於具體什麼時候回家,沒說,因為李追遠還得在這裡忙活一段時間工程專案。
老爺爺喊阿友坐下來吃飯,阿友說他回去吃,他借宿在隔壁,那家也給他留了好菜。
吃過飯後,阿友還要去把村裡的電路給檢視檢修一下。
玉溪近年在實行村村通電工程,這座山村雖然偏僻人口也少,卻也是有電的,只是村民們家裡目前除了燈泡以外,能用到電的也不多,李追遠和阿璃所住的那間被特意騰出來的偏房,更是連燈泡都沒安。
老人有倆兒子,在這兒成了家後,都帶著妻小去了城裡討生活,孫子孫女也都在城裡上學。
對一些人而言,人生遷徙是從小城市去往附近大城市,但對住在偏遠山裡的人而言,先去往就近的小城市立足也是一道大坎兒。
李追遠跟老人溝通了未來拆遷安置的事情。
老人聽得一頭霧水。
不過,老人也是記下了這少年的話,怕忘記,還請少年拿紙筆寫下來,大概意思是,拆遷時不要看重錢這方面,去要居住保障,這種保障一直能延續到後代,連以後老人孫子孫女所生的子女,也能得到分房。
吃過飯後,李追遠去了朱一文所住的地方。
朱一文這幾日正常飲食,給他吃得臉更僵了。
李追遠進來時,朱一文正站在窗戶口,對外面圈舍裡的家畜流著口水。
倒也算是堅守底線了,正常來說,殭屍更渴望新鮮的人血。
等潤生進來後,朱一文的兩個手下退出了房間。
李追遠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坐。”
朱一文蹦過去,想坐,但因為膝蓋是僵直的,彎不下來。
潤生拿起黃河鏟。
朱一文嚇得倒跳一步,雙臂撐在椅子上,雙腿後滑,也算是“坐”了下來。
李追遠對潤生點了點頭。
潤生拿出一個化妝品瓶子,開啟,蠱蟲自裡面飛出,慢慢悠悠地飛入朱一文嘴裡。
過了會兒,蠱蟲飛出,牽扯出了一縷長長的黑霧,這是屍毒。
潤生用鏟邊,劃破自己手指,探了過去,屍毒蜂擁而出,沒入潤生的傷口。
朱一文臉上的屍氣越來越淡,潤生的臉,則越來越紅潤。
終於,最後一點屍氣被抽乾淨,朱一文癱軟在地,大口喘息,笑道:
“真好,以後可以隨便吃東西,也不用擔心副作用了。”
李追遠:“你感悟出來的以屍毒染禁之法,沒必要把屍毒蓄養在自己身上,自己可以去苗疆尋一隻高品質的屍蟲蠱來代用。”
朱一文看向潤生指尖的那隻蠱蟲,問道:
“潤生,這個,賣不賣?”
潤生回以要吃了他的眼神。
朱一文馬上擺手道:“哈哈,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李追遠和潤生走出房間。
“潤生哥,你可以收拾收拾東西,出發去豐都了。”
“小遠,我要留下來保護你。”
“潤生哥,我還得在這裡忙一段時間,等這裡忙完後,我們也會去豐都與你匯合,再一起回南通。”
潤生曉得工程上的勘測,自己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就應道:
“好,我先去。”
“記得給陰萌燒紙,告訴他你到達的具體時間,她好上來接你。”
“嗯,我會的。”
已經初步恢復了的譚文彬,站在村口抽著煙,頭頂是爬在杆子上正徒手拉電線的林書友。
“彬哥,小遠哥的酆都少君身份,對他們是公佈了的,這在整個江湖頂尖勢力那裡也不是秘密,我有點擔心……”
“擔心外隊?”
林書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把本就已經立起來的頭髮,撓得跟刺蝟一樣:
“三隻眼之前對江湖放話說,他是酆都大帝的乾兒子,這下,他那裡該怎麼圓?”
譚文彬抖了抖菸灰,
笑道:
“呵呵,在這種事上,你永遠可以相信外隊的水平。”
……
酆都地府,最高層,大殿內。
陰萌坐在桌案後,把手裡的書,翻過來翻過去,本就看書困難的她,此刻更是沒有看書的念頭了,滿腦子都是還陽探親。
身旁,用衣服改裝的大袋子,被塞得鼓鼓囊囊。
“咕咚!”
“嗯?”
陰萌把書放下來,疑惑是什麼聲音。
“咕咚!”
陰萌站起身,開始尋找聲音來源。
“咕咚!”
陰萌的目光,落在了大帝神像正前方的供桌上。
那兩隻狗懶子,正在滾動撞擊。
……
“哐當!”
當鋪的門,被推開。
一腳穿長靴,身著黑袍,頭戴官帽的男子走了進來。
裡面的客人與服務者看到這個人,都很驚奇,懷疑是哪個戲劇班子的演員剛表演完沒來得及卸妝就過來了。
當鋪角落裡打瞌睡的老賬房睜開眼,瞧見趙毅後,馬上撥弄了一下面前的算盤。
店鋪內的格局當即發生變化,無關人等被隔絕在外,客人與服務者只感到眼前一花,還以為是外面的大風把門給吹開的。
老賬房站起身,對眼前男子拱手道:
“不知尊駕來自……”
“這裡,是明家的鋪子吧?”
老賬房目光微冷,面露倨傲道:“是。”
趙毅伸手,從老賬房桌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我曉得你地位低下,怕也只是一個再偏遠不過的外門,甚至都不一定姓明。
這樣吧,我對你說些話,你一層層地往上報,直到明家真正有分量的人出來見我。”
老賬房收斂傲慢,拿起毛筆:“請說。”
趙毅在椅子上坐下,翹起腿,杯蓋在茶水面上颳了刮:
“就說:
那個姓李的,只是仗著機緣巧合,以卑劣手段,趁著大帝與菩薩鬥法時,竊據了那少君之位。
又外來的崽賣爺田更不心疼,以秦柳兩家密藏底蘊作禮,千方百計地換來大帝一次出手承諾。”
老賬房聽得冷汗直流,小心問道:“記好了,請您過目,若是沒問題,我這會兒就呈上去。”
趙毅:“不急,還有一事你未記下,來,供桌祭品伺候!”
老賬房馬上下去安排,很快,一張供桌就被置辦好了,供品豐富、燭臺林立。
“按您的吩咐,已經佈置好了。”
“嗯。”
趙毅站起身,走到供桌前,從袖口裡抽出一張畫像掛在供桌上,正是酆都大帝。
手一揮,火燭點亮,再一揮,黃紙自燃。
祭祀開始。
趙毅看著畫像,笑吟吟地道:
“乾爹啊乾爹,兒子上次給您的孝敬,您享用得還滿意嗎?”
話音剛落,
供桌上所有燭臺上的火焰化為幽冥色,黃紙燃燒的火盆裡更是傳來鬼哭狼嚎,大帝的畫像更是懸浮而起,恐怖的大帝威壓降臨!
趙毅強行撐著自己的身體不去打擺子,剛才,他真的是把自己的命都給豁出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見大帝光打雷不下雨,趙毅心裡重重地舒了口氣。
呼……
我就知道,以你現在的狀態和地府的情況,只能幫那姓李的出手一次,你現在甚至不能隔空探出手,來捏死我。
旁邊,老賬房已經癱跪在地。
趙毅:“呵呵,看來乾爹您很滿意,我就知道乾爹您好這一口,您等著,以後您兒子我,隔三差五地就給您端送上去!”
“嗡!”
供桌劇烈震顫,更為磅礴的威壓傾瀉而出。
老賬房身下褲子溼透,傳來一股尿騷味。
這裡受陣法制約,大帝的威壓經久不散,能保持很長時間,足夠等到明家有頭有臉的人親自來體驗一番,感受到大帝對自己的格外看重。
趙毅笑呵呵地坐回椅子上,重新翹起腿,端起茶杯,緩緩道:
“起來,接著記。
姓李的只是拉大旗作虎皮、虛張聲勢罷了,乾爹真正疼愛的,還是我這個乾兒子。
我趙家人,在酆都地府裡手眼通天。
我九江趙毅,才是真正的簡在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