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屍人

第344章

李追遠真的沒想到,這個女人,在死裡逃生剛醒來後,第一句問的,居然是這個。

少年走出房間,姚奶站在走廊盡頭處等著,李追遠走了過去。

“小姑爺,請。”

姚奶對著身側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李追遠走了進去,裡頭就一張桌子,桌上倆冷盤,三熱菜外加一個冬瓜湯,配一副碗筷。

倉促之間,不可能準備出什麼席面,都是家常菜,很乾淨,而且刻意做了擺盤。

姚奶沒進來,直接離開了。

這意思是要讓少年一個人吃。

李追遠先前說過,太生分的話他會不自在,但姚奶實在無法想象自己帶著一家人陪小姑爺一同吃飯的場面,她無法按照小姑爺的要求顯得不生分。

眼下這種,倒算是不是方法的方法。

姚奶一家人在另一個房間裡吃飯,李追遠還聽到了姚奶倆孫子問今天為什麼要換地方吃,姚奶沒理會,只是不斷叮囑倆孫子待會兒要注意的事項。

姚念恩只顧著扒飯。

他媳婦兒忍不住詢問那少年是不是有大來頭。

姚念恩伸手去捅自家媳婦兒。

媳婦兒反問他捅自己幹嘛。

姚奶說,自打你入門,雖沒讓你過上什麼大富大貴的日子,但也沒讓你真的操勞什麼,更沒讓你錢磨子壓手過。

話說了一半就止住了,餘下的不用再說,媳婦兒規矩地低頭吃飯。

她弟當年唸書的錢和找工作走關係的禮,包括她父母看病的錢,都是婆婆主動提出來承擔的,在這個家裡,只要婆婆板起臉來,她是真沒對視的勇氣。

但姚奶知道,她以前的日子是靠大小姐,她兒子能健康活到現在還能給自己生出倆孫子,也是靠大小姐。

李追遠這邊還在吃的時候,外頭的姚奶就帶著倆孫子在走廊處候著了。

倆孫子還沒吃飽就被奶奶帶下了桌,但他們父母在奶奶面前都一向乖順,這倆小子也不敢嘟囔不滿。

李追遠不喜歡這種禮數,但老人家受過柳玉梅恩惠,想要透過這種方式來表達,更想以此來回味,自己若不配合,反而會讓老人覺得無比遺憾。

少年吃完了,稍微用力放下了筷子。

姚奶聽到這動靜,緩步走到門口:

“小姑爺,我帶我家倆小的,來給您磕個頭?”

“那正式見見。”

倆孫子被招手領了進來。

姚奶的手按在倆孫子後脖頸上,示意他們跪下行禮,沒等他們身子下去,李追遠就主動離開座位,走到他們面前,詢問他們上幾年級了,期末考試成績如何。

這反倒讓姚奶沒辦法再讓孩子跪下去了。

倆孩子不怯生,主要是李追遠也不比他們大多少,都笑著做了回答。

李追遠:“要好好唸書。”

姚奶:“這倆小子皮是皮得很,但唸書上的事,真不用他們爸媽操心的。”

說起這事,姚奶嘴角有些壓不住。

一家人日子過得和和美美,小輩進學還順利,倆孩子差兩歲,差一個年級,但都是各自班上的班長。

正式見了面,得給見面禮的。

可李追遠尷尬就尷尬在這裡,他不像柳玉梅那樣,隨手就能摘下一枚玉扳指送人。

他身上的掛件兒倒是不少,但都基本屬於兇物,得靠他壓著,不適合送人。

所以,他先前才特意開了個頭,做鋪墊。

李追遠:“這樣吧,以後每季我都會讓人寄一套教輔資料過來,我自己編的,叫《追遠密卷》。”

倆孫子:“……”

姚奶:“還不快謝謝小姑爺。”

倆孫子心裡那叫一個膈應,臉上的笑容斂去,心裡嘀咕著:

到底是什麼地方來的人啊,見面送人卷子的?

“謝謝小姑爺。”

“謝謝小姑爺。”

姚奶:“都回去吧。”

倆孫子聞言,立刻轉身離開房間,生怕再待下去禮物還要加碼。

李追遠在桌邊坐下,示意姚奶也坐,姚奶應了一聲,在對面很是拘謹地坐了個椅子邊緣。

“真是謝謝小姑爺了。”

“替我對孩子們說聲抱歉,是我手頭沒準備好。”

“不,大奶奶跟我說過,小姑爺您是文曲星下凡,是狀元哩,您送的這是文氣兒,是倆孩子不懂事。”

柳奶奶,真是什麼都和你說。

李追遠:“這些日子,洛陽這邊江湖上不安靜,你最近和家裡人,暫時不要出門。”

姚奶:“是,我會吩咐下去的。”

按理說,點燈走江後,是不能再受家裡庇護與支援的,要不然就會遭反噬。

所以,但凡家裡有點底蘊的,都會在家族子弟點燈前,就做好財產切割,類似於分家,甚至是逐出家門、族譜、宗門。

趙毅當初點燈前,趙家就是這麼安排的。

而李追遠之所以敢將陳曦鳶帶到這裡來求救治,也是因為姚奶早就不是柳家人了。

她是被撕了契、逐出柳家的。

就是現在幫柳玉梅做衣服,柳玉梅也是該給錢給錢、該贈禮贈禮。

姚奶之所以還稱柳玉梅為大小姐,稱李追遠為小姑爺,是因為在她心裡,仍認過去的那段情分。

但從法理上來講,她並不是柳家的屬下,且柳玉梅也沒提前指派她來幫少年走江,這洛陽之地,是江水自己推動的,這旅館小巷子,也是李追遠自己隨機碰到的。

故而,請姚奶幫忙,並不算犯忌諱。

退一萬步說,真要算因果,這因果也擔不到柳家頭上。

江水推動下,潘子、雷子與梁軍住的醫院,就在這巷子對面。

李追遠懷疑,醫院病房裡菌子中毒的那夥人中,應該有一片浪花是屬於陳曦鳶的。

凌晨湯館裡的自己,巷子裡住著的姚奶一家,都是江水為陳曦鳶準備的。

龍王門庭的“庇護”,保佑著陳曦鳶渡過這次大劫。

這應該就是柳奶奶所說的“靈”。

是一代代先祖披荊斬棘,為天道鎮壓江湖所積攢下來的香火情,亦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最好顯化。

李追遠這裡是個特例,因為他的“前人”,不光沒栽樹,還差點把林子給燒了。

又寒暄了一番後,李追遠起身離桌。

“小姑爺,我已讓念恩幫您重新安排……”

“我開了房了,我有地方睡。”

“是,那就不打擾小姑爺歇息了。”

等姚奶離開後,李追遠回到自己房間。

房間裡有衛生間,洗手池下面放著木盆、塑膠盆、橡皮管子,以及八個滿滿的熱水瓶。

李追遠衝了個澡,換上乾淨衣服,順便將髒衣服簡單搓洗後掛晾。

剛到太爺家時,髒衣服都是劉姨拿下去洗,後來李追遠就會在洗澡時,順手將髒衣服搓了晾曬,劉姨就幫忙收衣服,折迭好放淋浴間裡。

敲門聲傳來,是客房服務。

姚奶的兒媳婦,送來了一份果盤。

都是應季的水果,洗得很乾淨,還被擦拭過水珠。

吃了一根香蕉後,李追遠躺上床,閉眼,開始睡覺。

凌晨三點多,李追遠醒來。

按照他的作息,應該再睡兩個半小時,提前甦醒,是因為少年感應到自己的封禁符,落下了。

少年下了床,推開門,走到姚奶的工作間。

“哆哆哆。”

敲門後,接了句:“是我。”

裡面傳來陳曦鳶的聲音:“請進。”

聲音帶上了點清冷,應該是意識徹底清醒過來了。

李追遠開啟門,走了進去。

陳曦鳶不再躺在桌板上,而是靠窗站著。

身上的傷勢以及剛接筋續脈的治療,自然不可能這麼快就好。

她現在可謂處於甦醒後,身體最虛弱的狀態。

但她的習慣,不允許讓她躺在案板上見客。

陳曦鳶目光清澈,看著走進來的少年,開口道:

“在湯館能遇到你可以說是巧合,但在博物館裡還能遇到你,就絕不會是巧合,你是江湖上的人?”

“嗯。”

李追遠走到熱水瓶旁,想倒杯水,發現熱水瓶空了。

離開時,他記得是滿的。

她失血過多,容易口渴。

李追遠:“我再給你打瓶熱水?”

陳曦鳶:“好。”

“要茶葉麼?沒什麼好茶葉,湊合喝喝。”

“都可以,謝謝。”

“不客氣。”

李追遠提著熱水瓶再次開啟門,停下腳步,而後又往後倒退了兩步,伸手開啟旁邊的一間古色古香的衣櫃。

設計很巧妙,裡面是一間很乾淨的小廁所,點著香薰。

姚奶每個月都要在這裡閉關幾天做衣服,她不允許家裡人來打擾,自己也不會出去。

李追遠:“衛生間在這裡,你用吧。”

陳曦鳶:“好。”

李追遠出去打水了,他房間裡熱水瓶倒是沒用完,但已經溫了。

開水房在旅館櫃檯對面,房錢便宜,就別再奢望什麼其它服務了,開啟水是要收錢的。

老闆姚念恩今兒個沒睡在板凳拼成的床上,而是下顎抵在櫃檯上,應該是強撐著不睡覺,但沒撐住。

結果這呼嚕打得,和櫃檯形成了共振,動靜更大了。

他倒不是在盯著人開啟水,應該是受了姚奶的吩咐,讓他今晚別睡,時刻盯著需要。

李追遠原本不想打擾他的,自己“偷”打一壺開水。

但這上面,有個小巧的佈置。

少年發現了,卻也只能撥下去。

開水向下流出的同時,類似汽笛的聲音響起:“嘀~~~”

姚念恩醒了,見是李追遠後,馬上起身道:

“您歇著,我來。”

“不用,快打好了。”

李追遠將水瓶塞堵上,走到櫃檯邊,指了指茶罐:“能給我點茶葉麼?”

“有,有有!”

姚念恩沒拿櫃檯上的,而是低下頭,開啟裡頭抽屜,取準備好的好茶葉。

“就用櫃檯上的吧,不是我喝的,給別人喝的,太好的也浪費。”

“這……”姚念恩愣了一下,“可是我娘……”

“就這樣吧,謝謝,算房費裡。”

李追遠指了指茶葉以及水瓶。

“哪能啊,您是貴客。”

“你繼續睡吧,打擾了。”

“您慢走,我幫您提進去吧?”

“不用。”

李追遠走回去途中,先進了自己的房間,把果盤裡剩下的兩根香蕉取上,再走到工作間門口。

推門而入,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少年將東西放下後,退出了房間。

過了會兒,少年再次進入,陳曦鳶出現在了房間裡。

李追遠開始泡茶,自己一杯,遞給對方一杯。

順便,李追遠又指了指自己帶來的香蕉:

“吃兩根香蕉吧。”

陳曦鳶接過香蕉,很是驚訝地看著少年,問道:

“你的心思,這麼細的麼?”

“你一直沒進食,香蕉消化快有助於補充體力,怎麼了?”

“哦,沒什麼。”

心思細是必然的,因為昨天為了讓瓜田裡的老奶奶開心,李追遠親自給陳曦鳶餵了黃連素。

陳曦鳶一口茶,一口香蕉,一杯茶下去後,兩根香蕉也被吃完。

女人放下茶杯,說道:“吃完後,感覺更餓了。”

李追遠:“恢復得不錯。”

少年看出來了,女人身上有股特殊的波動,這意味著她完全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域小小地展開,以加速自己的傷勢恢復。

陳曦鳶的目光,再次落到李追遠身上。

“有件事,我想問你。”

“可以,除了私人問題。”

“呵,誰會在這時候問你私人問題?”

李追遠點點頭,這是自己說的夢話不記得了。

“你僅僅是江湖人士麼?”

“你可以問得更直接點。”

“你點過燈麼?”

“我在江上。”

“你是拜的別人?”

“不是。”

“那就是自己點的燈,和你說話怎麼這麼費勁呢?”

“我的錯。”

陳曦鳶對李追遠伸出手。

李追遠知道她要做什麼,坐在那裡,沒避。

女人的手,在少年肩膀上捏了捏,又在胸膛上摸了摸。

昨天在湯館裡,她摸過少年的臉,但那只是為了摸臉而摸臉,除了想摸外,沒別的意思。

這次,她是在探查少年是否練過武。

陳曦鳶:“你沒病吧?”

李追遠:“身上沒病。”

陳曦鳶:“你身體底子非常好,卻沒練武就點燈走江?你為什麼要這麼著急?你完全可以再等等的,真的,太可惜了,也太不理智了。”

李追遠:“遇到點意外。”

陳曦鳶:“有人故意坑害你?”

李追遠:“嗯。”

陳曦鳶:“呵,你救了我一命,那我也還你一命,那個坑害你的人,我會負責幫你……”

李追遠立刻打斷道:“是你先救了我,我再救了你,我們兩不相欠。”

陳曦鳶:“我那哪裡是救了你,你能出現在那裡,說明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救,是我當時腦子不清醒。”

李追遠:“論心不論跡。”

陳曦鳶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過頭:“那我豈不是太佔你便宜了?這不是我的風格,我欠了你,就得補償你,說吧,你想要什麼補償?”

李追遠:“可以麼?”

陳曦鳶:“別客氣。”

李追遠:“接下來,等你傷恢復到一定程度後,我希望你能站在我這邊,聽我的話,我想利用你。”

陳曦鳶眨了眨眼。

李追遠回以微笑。

陳曦鳶:“小弟弟,我很好奇,你年紀這麼小,是怎麼和我走同一道浪的?”

李追遠:“這件事,我也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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