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兄,在江上,老祖宗可保護不了晚輩,尤其是在這裡,怕是彼此都不希望能夠碰面。
除非,那位老祖宗願意為晚輩去死。
若真只是如此,倒還算簡單了。
但大機率,在這裡,光死還不夠,但凡有一點出格的行為,還會影響到背後的家族宗門,這損失,實在是大到無法估量。”
趙毅笑道:
“沒事,我家祖宗喜歡讓我去趟死。”
陶竹明拱手道:“陶某最佩服的,就是趙兄的灑脫。”
趙毅同樣拱手道:“陶兄謬讚了。”
陶竹明深深看了一眼趙毅,揮手,帶著自己身後的人離開了。
虞家祖宅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寶庫,雖然這麼多年來被那幫畜生們糟蹋和毀了不少,但細心翻找,還是能找尋到自己所需的器物或傳承。
梁豔:“頭兒,他真的是恰好路過麼?”
趙毅搖搖頭:“他故意離隊,就是擔心自家長輩想要出手時,會因自己的存在而不方便。至於他走到我這裡……他是特意想來看看我。”
梁豔:“看看你?”
趙毅:“他心裡有念頭,想殺我,但並不夠強烈。”
梁麗露出與有榮焉的神情,道:“不愧是正統龍王家出來的,就是有眼光。”
趙毅轉身看向陳靖,野豬精比預想中還要生猛,陳靖目前還沒吸到一半。
徐明:“頭兒,那位進來了麼?”
趙毅:“肯定進來了。”
梁麗:“可是,我們這裡距離虞家大門不遠,也沒刻意隱藏阿靖吸食精血的動靜,那位如果進來了,為什麼不和我們匯合?”
趙毅:“要是連個門都進不來,那姓李的以後也就別在江湖上混了,人家沒從大門進,說不定走的是後門呢?”
梁麗:“虞家祖宅,有後門?”
趙毅:“誰知道呢。”
梁麗:“那我們需要去找一下那位麼?”
趙毅:
“找什麼找?
這是一座寶山、花花世界。
但越是‘富饒’的地方,危險也就越大。
這裡的機緣、功法、器具,我也很稀罕,但我就是不去爭。
讓他們去奪,讓他們去搶吧,今兒個進來的團隊很多,都以為自個兒是天驕。
呵,等這一浪結束後你們再看看,我敢打賭,能活著出去的團隊,不會超過一個巴掌。
吃到肚子裡的,才是自己的,咱們這一趟,就是陪著阿靖吃飯,把阿靖餵飽喂撐就算完成目標。
你總不能把姓李的拉過來一起陪阿靖吃飯吧?
那樣的話,這一浪誰去完成?
我們之所以能在這裡不思進取,就是因為姓李的也在這一浪裡,我相信他最終能把這一浪解決,要不然大家都得完蛋!”
眾人聞言,都點了點頭。
趙毅一巴掌拍陳靖後腦勺上:
“你點什麼頭,專心吸你的!”
陳靖繼續專注猛吸起來。
趙毅掏出菸斗,指尖一搓,點燃菸絲,嘬了一口,緩緩吐出,小聲自語道:
“原來先祖筆記裡所描述的,看著那些同代天驕站在自己面前又一個一個隕落,是這種感覺啊。
那先祖豈不是和我一樣,讓別人去前面送死,自己在後頭撿好處?”
趙毅伸手拍了拍自己額頭,自省道:
“我真該死啊,怎麼能這麼去想先祖,詆譭先祖的偉岸形象呢?”
而後,手挪開,趙毅似笑非笑:
“嘿,萬一先祖真的肖我呢?”
……
明玉婉並沒有快速移動,企圖甩開周圍的這麼多團隊。
因為她清楚,這幫人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
而一旦自己採取過激行為,很可能會觸發他們直接動手。
這也就使得,自打進入虞家大門後,明玉婉無論走到哪裡,都像是帶著一整個班級的人在秋遊。
虞地北一邊走一邊掃視著周圍的環境,放眼望去,皆是斷壁殘垣,妖獸的鮮血與屍身,隨處可見。
不過,即使如此,也依舊能想象出虞家當年的輝煌。
明玉婉看向虞地北,開口道:
“地北,這裡就是你本該出生的地方。”
虞地北:“如果這裡能夠出生人,那我就不會出生了。”
明玉婉皺眉。
她不喜歡眼前青年如此直接地反駁自己。
雖然,他說的確實沒錯。
倘若虞家還是那個虞家,那虞家人就不會跑去外面,以那種方式來求得子孫繁衍。
明玉婉:“這裡現在雖然髒了點,也亂了點,但你放心,等這一浪結束後,我們會幫你把這裡清理乾淨的。
到時候,你們村裡的人和動物就都能脫離牢籠,搬進這裡來生活,這多美好,你覺得呢?”
虞地北:“從一個小一點的牢籠,搬到一座看起來更大的牢籠,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小的牢籠,反而更有安全感一些。”
明玉婉察覺到虞地北有些不對勁了,她伸手朝著四周揮了幾下,淨化掉這一片死去妖獸的血怨。
“你小心點,注意心境保持,儘量降低這裡環境對你的影響。”
虞地北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明玉婉:“你知道,接下來我要去哪裡麼?”
虞地北搖了搖頭。
明玉婉伸手,整理了一下虞地北的衣領:
“我本來有想去的地方的,但現在,我覺得那個地方應該排在後面,所以接下來,由地北你來帶路吧。”
“我。”
“嗯,你來帶路。”
“可是,我不知道該去哪裡。”
明玉婉聳了聳肩,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委婉:
“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們跟著你走。”
虞地北:“好。”
接下來,明玉婉走到後面,讓虞地北在前面帶路。
一直被虞地北抱在懷裡的小黃狗,在此時翻了個身,伸起懶腰,尾巴則不斷在虞地北手腕上掃著。
不知道該去哪裡的虞地北,慢慢被尾巴掃動的方向所影響。
令五行:“明姑娘,我在那個方向上感應到了妖獸氣息,我先去斬妖。”
說完,不等明玉婉回應,令五行就帶著自己的人脫離了隊伍。
更早之前,陶竹明也是一樣。
明玉婉目光掃向兩側與後方,雖然走了兩夥龍王家的,可餘下的人依舊很多。
就在這時,小黃狗張嘴,咬住了虞地北的胸口。
“嘶……”
虞地北一陣吃痛,身形踉蹌,摔入前方景觀溪水中。
明玉婉這邊的人立刻跟進,也跳入溪水。
在周圍人還未反應過來時,東西兩側各傳來兩道如洪鐘般的聲音:
“好得很,這裡有妖氣!”
“吾輩正道,除妖務盡!”
與兩道話音一同傳來的,有一道剛猛的手印,以及一條金鞭。
手印打入人群中央,發出一聲恐怖的轟鳴。
金鞭橫掃,那些剛剛騰空而起打算避開手印轟擊範圍的人,全部被掃中。
雖未事先聯合,可出手之時卻又自成默契,一轟一掃之下,竟不知傷亡幾何。
只是在塵土漫天裡,有人發出驚呼:
“龍王陶家的翻江印!”
“龍王令家的五行鞭!”
很多人此時才後知後覺,終於意識到那兩位龍王家的,為何放著虞地北不跟,早早地就脫離隊伍。
明玉婉也是一樣。
她的主要心思都沉浸在虞地北的相關機緣上,忽略了其它危險可能。
但好在,她和她的人,早早的與虞地北一同進入溪水中,這裡是一塊凹陷區域,再加上虞家的建築材料十分堅固,故而剛剛的翻江印與五行鞭所造成的衝擊,並未真的觸及到她們。
明玉婉看了一眼身前的虞地北,心中再次篤定:
果然,在這裡,跟著你才最保險!
龍王門庭的底蘊不同凡響,同樣的長輩老祖宗,普通江湖豪門與正統龍王門庭間,亦有巨大差距。
沒人組織起反抗,也沒人願意反抗,劫後餘生的眾人紛紛選擇逃離,作鳥獸散。
因為大傢伙都清楚,只有散開了,自家長輩才有對其他人出手的機會。
待得塵煙消散,兩道身影自遠處,落到了這裡。
兩個老者,
一個則不修邊幅,渾身邋遢,還在用小拇指摳著鼻屎。
另一個體態端莊,身穿白袍,面容素淨。
二人四周,躺著好多具碎炸開的屍塊,雖然二人先前隔著老遠出手,卻也依舊給原先聚集在這裡的人,造成了很大損傷。
陶萬里:“哎喲,這些屍塊沒變回妖形,咱們這是打錯人了?這這這這,這叫個什麼事兒啊這是,唉!”
令竹行:“妖孽狡猾,本就善於偽裝,誤傷亦是難免,他們也應該是為斬妖除魔而來,我等唯有將這虞家上下妖孽斬盡殺絕,才能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陶萬里:“是啊,這應該,也是他們願意看到的吧。”
令竹行:“這是必然,我江湖正道人士,自當有捨身取義之覺悟。”
……
“是這裡了,沒錯,是這裡了!”
周雲帆看著面前的這棟七層高類似寶塔一樣的建築,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神情。
這棟建築,是控制上方三輪的中樞,是虞家機關術的精華所在。
“日月交替,四季流轉,機關大道。”
周雲帆激動之下,咬破了嘴唇而不自知。
他父在那一戰中被那位秦家人打成癱瘓,本來……無所謂的。
周家雖然不是江湖望族,但也不至於一個癱子都養不起,問題就在於,當時父親點燈走江前,偷偷將家族裡的機關銅人偷了出來。
那銅人原先是周家一位天才先祖,為子孫家族計,在自己還活著時,以銅汁入體,將自己煉為一具機關人偶,後歷經多代周家人,將其不斷加持完善。
使得這機關銅人不僅擁有堅不可摧的體魄,適用於搏殺戰鬥,更擁有自主推演機關術的能力。
那位奉獻出軀體的先祖早就死了,可它又如同活著,當它被擺放在講臺上時,只需獻祭些許周家鮮血,機關銅人就能自動做出回應,幫你推演各類機關術,雖不能言語,卻亦可答疑解惑。
可以說,相較於它保家護宅的能力而言,其最大的價值,是傳承。
父親當初帶著它走江,可謂無往不利,風頭絲毫不遜同代江湖豪門大族出來的傳承者,而周家雖然事後知曉了這件事,卻也只能忍著,不可能親自去幹預正在走江的家族晚輩,只能期望若是走江不順,那就得提前二次點燈,將機關銅人一併帶回。
可父親是二次點燈了,人也回來了,但那機關銅人卻被那個秦家人三拳打爛。
沒那機關銅人最後捨身相護,父親也不可能撿回一條命回來,但周家長輩,不,是整個周家上下,對父親,那是相當憤怒。
周雲帆這一支,就被逐出了周家,抹去族譜名字。
此時,周雲帆雙手貼在門框上,指節快速敲擊,門框上密密麻麻的暗格開始移動,但行到一半後,卻又不斷髮出“嗡嗡嗡”的聲音。
周雲帆咬了咬牙,憤怒道:“該死,那些畜生曾不止一次暴力開門過!”
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即使是大門的機關構造,也足夠一名優秀陣法師靜下心來好好感悟了。
“吱呀……”
大門開啟。
周雲帆馬上走了進去,焦急地環視四周。
這裡,滿目瘡痍,充斥著動物的毛髮、糞便,散發著燻人的惡臭。
角落裡,還堆放著不少半人高的蛋,也不知裡頭孵化的具體是什麼東西。
這些蛋上還包裹著各種珍貴綢緞,蛋身上更刻畫著凝聚靈氣的紋路,說明這些蛋應該是倉促間被臨時轉移到這裡的,蛋的主人,或者應該稱呼為蛋的父母,在虞家妖獸裡地位很高。
它們預感到虞家要遭逢的變故,將蛋安置在這裡,這會兒,它們應該已經戰死了。
寶塔底層的空間很大,四壁是留影石,內含機關乾坤;設有藏經閣,收納機關密卷。
虞家不僅把這裡當作操控頭頂三輪的中樞開關,更是將這兒用作虞家自己機關術的傳承之所。
可如今,留影石上滿是妖獸爪痕,密卷更是碎裂一地,這些,都是很久以前造成的了,再無復原可能。
妖獸叛變成功後,曾對整個虞家進行過肆意破壞。
周雲帆心裡在滴血,若是這些留影與密卷能儲存好,光靠這些,就足以碾壓在江湖上以機關術而聞名的周家了,這就是龍王門庭的底蘊啊。
它的一個小分杈,就是下面家族歷經多少代而無法到達的高度。
周雲帆抬起頭,看向上方,塔中部,有三個木質圓球。
最上面那個,還在不停旋轉,圓球上的方塊不斷凹陷與凸起,交織出一種特殊的韻律美感。
下方兩個圓球,一個儲存完好,只是停住了,另一個則被毀去了一半。
只能說,那幫妖獸還是有點理智的,沒把毀壞進行到底,要不然這座地下世界,將徹底失去照明。
周雲帆縱身一躍,雙腳快速蹬踩牆壁,來到最上方那唯一還在正常運轉的木球前。
仔細觀察後,他臉上的激動神情重現。
“夠了,夠了!此圓球內已凝聚部分虞家機關術至理,只要我能將其參悟復刻,也足夠超越我周家所有機關傳承!
周家人,你們因我父親葬送機關銅人而將我們一家人逐出家族。如今,當我帶著龍王門庭的傳承回來時,我要你們一個個跪在我面前求我來當家主!”
丁洛香抬頭看著失態中的未婚夫,嘴角露出笑意,她知道,他壓抑了太久太久了。
周雲帆向下看去,對自己未婚妻道:
“洛香,你幫我護法,我要抓緊時間,將它參透。”
丁洛香點頭道:“阿紅、阿青、阿惠,你們隨我出去警戒。”
周雲帆:“阿惠留下。阿惠是我做的,她留在這兒,有好處,說不定能讓她的本體,進一步豐富。”
丁洛香:“好。”
留下阿惠的原因是,周雲帆不僅相信阿惠所能爆發出的破壞力,更相信阿惠的忠誠。
他能感覺到丁洛香很愛他,但他有著自小顛沛流離的陰影,比起人,他更願意相信機關人偶。
周雲帆:“洛香,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來打擾我,這可能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機遇了。”
丁洛香:“雲哥放心,有我守在外面,絕不會讓任何人進來干擾到你,雲哥安心參悟吧。”
話落,丁洛香帶著阿紅與阿青離開了寶塔,寶塔大門隨之關閉。
站在上方的周雲帆低下頭,站在下方的阿惠抬起頭,二人目光對視。
周雲帆:“把那些蛋,都給我砸了。”
阿惠走到那些蛋面前,舉起手,伴隨著一陣碎裂聲,蛋殼與裡頭初步成型的妖獸,全部崩散。
周雲帆:“接下來,只要門開啟,不管誰進來,殺無赦!”
阿惠點了點頭,站到門後。
周雲帆深吸一口氣,跳到那顆木球上,閉上眼,隔絕外界感知,周身黑氣向下而去,將木球包裹,全身心地進行參悟。
而在距離這裡不遠的一處院子裡,少年攤開手,三套金屬卡片飄落,凝聚出人形,起乩。
增損二將降臨,三套符甲撐起。
損將軍行禮:“主公!”
兩個增將軍一齊行禮,齊聲道:“小遠哥!”
損將軍疑惑地看向位於自己左右兩側的增將軍。
顯然,說好一起和童子打架的夥伴,揹著自己偷偷去向童子示好了。
站在旁邊的林書友嘴角忍不住上提,他伸手將嘴角壓了下來,心道:童子,你嚴肅點!
李追遠開口道:“增損二將!”
增損二將齊應:“末將在~”
李追遠:“這次全下來了麼?”
損將軍:“嗯!”
增將軍:“小遠哥有令,安敢不盡全力!”
李追遠:“挪出去一些回老廟神像處,給自己留一點火種。”
增損二將面面相覷,最後全部點頭,各自將神魂挪出去一些,與此同時,祂們的氣息也隨之降低不少了。
李追遠:“我向你們承諾,縱使爾等今日在此湮滅,來日我必奉上雙倍功德,幫你們修復神魂。”
增損二將:“敢不效死!”
這是陳曦鳶第三次見到李追遠召喚下官將首,第一次是在湯館前,第二次是在入石門時,但這次的感覺明顯不同。
她能理解,與陰神合作,讓陰神幫自己做事,可剛剛,這兩位官將首,對少年的態度……明顯是將他視為自己的主上。
陳曦鳶側過頭,對身側的譚文彬問道:
“我記得,官將首應該是地藏王菩薩的傳承來著?”
譚文彬:“以前是。”
陳曦鳶:“那現在呢?”
譚文彬:“現在,也是。”
陳曦鳶:“啊?”
譚文彬:“現在明面上還是,但實際上,現在官將首效忠的是我們小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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