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鳶:“直接從菩薩手底下搶人,菩薩能同意?”
譚文彬:“你不知道?”
陳曦鳶:
“知道什麼?
我只知道江湖傳聞,地藏王菩薩將酆都大帝鎮壓封印,入主地獄。
這其中,趙毅還主動淪為菩薩座下忠犬,幫菩薩奔走做事,從其中得到了巨大好處。
哦,不,小弟弟說趙毅的江湖傳聞都是他做的。
所以,是你們接受了地藏王菩薩的求助,幫菩薩鎮壓了酆都,讓惡鬼不再危害人間?
作為平等合作的回報,菩薩把官將首一脈贈予了你們?”
譚文彬摸了摸鼻尖,問道:“別人容易被江湖傳聞誤導就算了,你可是龍王家的,你平時不回家,跟你爺爺奶奶他們聊聊天麼?”
陳曦鳶:“會回家啊,但我不喜歡和爺爺奶奶聊江湖風聞。”
譚文彬:“為什麼?”
陳曦鳶:“因為他們聊的,沒有我自己在江湖上聽得精彩!”
江湖頂尖勢力手裡,往往掌握著各種大事件的真相。
但真相,卻總是沒有江湖傳聞來得精彩紛呈。
譚文彬:“其實,真相是,地藏王菩薩沒有封印地獄,菩薩是被酆都大帝拉入地獄,鎮壓在了腳下。”
陳曦鳶:“咦?那你們豈不是會被酆都大帝秋後算賬?哦不,還是說,你們其實幫的是酆都大帝?”
譚文彬:“嗯,我們是幫大帝對付的菩薩。”
陳曦鳶:“你們,和酆都大帝很熟麼?”
譚文彬也沒打算瞞著陳曦鳶,畢竟小遠哥都把秦柳兩家傳承者的身份告訴她過了,要知道,這世上知道小遠哥身份且還能活著的……寥寥。
“我們小遠哥,身具陰司傳承,是酆都大帝的關門弟子。”
陳曦鳶:“關門弟子?”
譚文彬:“嗯。”
陳曦鳶:“也是,小弟弟的這種天賦,讓大帝心動收作傳承者,也很正常。但大帝以前沒收過徒弟吧,這關門弟子是什麼意思?”
譚文彬:“大概是因為,我們小遠哥,門關得好吧。”
“呵呵呵。”陳曦鳶,“你可真幽默。”
本來就想笑的林書友,這次徹底繃不住,笑了出來。
陳曦鳶眉頭忽然一皺,問道:
“我記得爺爺說過,歷史上曾有陰家人遊歷江湖時,來到海南,還曾在我陳家做客,被奉為上賓招待。
陰家現在,還有後人麼?”
譚文彬:“有,就剩下一個了。”
陳曦鳶:“女的?”
譚文彬:“嗯,她叫陰萌,我們都叫她萌萌。”
“啪!”
陳曦鳶右手拍打自己左手掌心,一副瞭然道:
“原來,大帝也想收上門女婿!”
原本閉著眼的潤生睜開眼,看向她。
這時,李追遠走來,潤生就看向小遠。
李追遠對著潤生攤開手:“潤生哥,那支毛筆給我。”
潤生伸手從揹包裡取出一支纖細的毛筆,放在了小遠手上。
這毛筆還是那晚殺了四玄門四人後,從餘下三人的屍體上摸出來的。
對李追遠而言,實際用處不大,本打算將它帶回給阿璃畫畫用。
但現在,倒是有點用處。
少年左手持毛筆,將右手半握朝上,血霧瀰漫而出後,又迅速沉澱,化作血水蓄出。
李追遠走到損將軍面前,毛筆在自己的血水上蘸了蘸,而後開始對損將軍作畫。
符甲本就是李追遠設計出來的,是一具極佳的載體,可不僅僅只能承載官將首。
筆尖,流淌出濃郁的風水氣息。
李追遠畫完後,往後退了一步,示意損將軍起勢。
損將軍雙臂張開,身上氣息顯露,一道黑色的蛟皮身影浮現,而後是藍色的光暈盪開,前者是黑蛟皮,後者是趙氏本訣。
李追遠將損將軍,偽造成了“趙毅”。
接下來,李追遠開始給增將軍畫。
第一個增將軍被少年偽造成了四玄門的“陸軒”,第二個增將軍則被少年化妝成了……
“我?”
陳曦鳶看著增將軍氣息起來後,所展現出來的域,這域,僅僅是一道白色的光圈,模仿了域的氣息波動,卻沒有絲毫域的能力。
李追遠:“熟悉的目標才好偽裝,其他人,這一浪裡我沒有深度接觸,只能選這三個。”
陳曦鳶:“這氣息,也就是第一眼能感覺到像……”
李追遠:“第一眼就足夠了,甚至半眼就夠,那些老東西們,此刻在這裡,根本就不敢細看。”
陳曦鳶:“有道理。小弟弟,你的辦法可真多,你會的也好多,你走江可真有意思。”
換做其他人說這句話,都會被誤以為是在嘲諷。
李追遠指了指那座寶塔建築:“去吧,把那些老東西,引到那裡。”
“遵命~”
“遵命~”
三道身影即刻離開,開始釣貓。
李追遠原地坐下。
譚文彬從揹包裡取出一罐健力寶,開啟,走去送給少年。
經過陳曦鳶時,陳曦鳶舉起手,道:“謝謝。”
譚文彬把易拉罐拉環,放在了陳曦鳶掌心:“不客氣。”
李追遠接過飲料,喝了兩口。
陳曦鳶這才意識到一件事:“這飲料,是給小弟弟準備的?”
譚文彬點了點頭:“嗯。”
陳曦鳶:“你們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還喝了那麼多罐。”
譚文彬:“是我們疏忽了。”
李追遠抬起右手,對著上方揮了揮,隔壁院子裡的殘餘陣法啟動,將那裡進行了隔絕。
陳曦鳶抬頭看了看毫無反應的這裡,她倒是沒問少年是不是陣法開啟錯了,只是思考後微微頷首:
“這是故意暴露的陣法氣息。”
老傢伙們若是經過這裡,察覺到隔壁院子的陣法氣息,那必然不會繼續深入探查,而是大機率高呼一聲“妖孽受死”,直接出手,這樣身處於隔壁院子裡的他們,就有了從容的反應時間。
坐在地上的陳曦鳶往少年身邊挪了挪,小聲道:
“很多規則與細節的利用,都是我以前不會的,我想,等我這一浪結束後,我會將這一浪裡自遇到你之後的所有細節都記錄下來,慢慢推敲回味。”
李追遠:“你隨意。”
陳曦鳶:“小弟弟,你做事這麼細緻有條理,你會做這方面的記錄麼?”
李追遠:“我懶得寫字。”
陳曦鳶:“那我寫好了後,給你送一份,上面會有經歷以及我的感悟。”
李追遠:“不用,現在郵寄,很容易丟包裹。”
陳曦鳶:“你住哪裡,我直接給你送來唄?”
李追遠:“沒必要,太麻煩了。”
陳曦鳶:“哦,這樣啊,我還想著我五指山自己開闢的洞府裡,有什麼你需要的器具和材料,就一併給你郵寄過去的。”
李追遠:“嗯,所以我會讓譚文彬和林書友開車去你那裡取,順便把你關於這一浪的感悟記載也拿過來,我細細看。”
陳曦鳶:“好呀,我洞府裡東西多,最好開個大一點的車過來,要不然裝不下。”
李追遠:“我家裡有大卡車。”
陳曦鳶:“那正好。”
童子自林書友心底浮現,
發出感慨: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古人誠不我欺。”
林書友:“她人挺好的,真的。”
童子:“再好,也是走江的,一開始單純,不可能接觸這麼久後還這麼單純,你以為誰都是你啊?”
林書友:“我怎麼了?”
童子:“她曉得那位缺什麼,就故意給那位什麼,那位其實心裡也清楚,但也接受了。
等著吧,那位會親自去海南一趟的,這算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她需要那位去她家祖宅,幫忙參悟聽潮觀海碑。”
林書友:“我怎麼覺得,沒那麼複雜?”
童子:“呵,你懂什麼,我吃的鬼比你吃的飯都多。”
林書友:“好好好,你懂你懂,你最懂了。”
童子:“這種才是高層次的交易,不讓人反感,潤物細無聲,這女的,手段心性,真的很高,讓我佩服。”
林書友:“我覺得,小遠哥不會喜歡這種彎彎繞,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耍心思。”
童子:“乩童,你當誰都跟你這麼愣啊?”
陳曦鳶對李追遠道:“那個,要不你順便坐卡車一起來海南唄,我想請你去我祖宅,幫我爺爺參悟一下聽海觀潮碑,你這麼聰明,說不定能有辦法。”
童子:“……”
林書友:“童子,童子?”
童子沒聲了,祂自閉了。
李追遠端詳著手中的紫金羅盤,沒有急著去回答陳曦鳶的請求。
陳曦鳶也沒反覆提起,默默地一起看著羅盤。
忽然間,林書友豎瞳開啟,衝出了院子。
隨後,潤生站起身,前往院子的西邊角池塘處,將假山舉起後,後退一段距離,再向前助跑,將假山丟擲。
譚文彬血猿之力開啟,縱身一躍,來到屋頂,蛇眸睜開,仔細看向那邊。
“轟!”
假山落下,發出了轟鳴。
林書友衝刺回了院子,看向小遠哥。
譚文彬從屋頂上下來,也看向小遠哥。
李追遠默默頷首。
陳曦鳶看了看紫金羅盤,又看了看少年,她知道,他們又揹著自己偷偷說悄悄話!
好在,李追遠還是記得她的,並未讓她冷場太久,最重要的是,剛剛的發現,她必須得知情。
“我先前就察覺到那裡的陣法有些古怪,初步觀察,應該是虞家祖宅裡,一處鎮壓邪祟的地方。
那裡的陣法,應該是虞家最堅固的,即使是攻入虞家的那些老東西,也不敢去擅自觸碰這個,因為一旦不小心將裡頭封印的東西放出來流竄出去,他得承擔極大的因果。”
陳曦鳶點點頭:“這是當然。”
“可是,經過試探後,得到的反饋是,陣法受攻擊時有反應,可內部實則毫無反應。”
陳曦鳶眼睛瞪大:“這豈不是意味著……”
李追遠:“嗯,虞家歷代鎮壓的邪祟,牢籠大門,已經開啟了。”
陳曦鳶:“那它們現在為什麼不出來?”
李追遠:“我猜,它們在等命令,等那條老狗下令。”
陳曦鳶:“歷代虞家龍王封印的邪祟,為什麼會聽它的?”
李追遠:“誰能幫它們徹底毀滅虞家,它們就會聽誰的,你無法理解,那些曾被龍王鎮壓的邪祟,對龍王家族的滔天恨意與無邊怨念。”
陳曦鳶:“小弟弟……你體驗過?”
李追遠不語。
陳曦鳶嘆了口氣,感傷道:
“小妹妹,原來這麼可憐麼。”
李追遠看了她一眼。
眼前這年輕女孩,真的是冷不丁地會通一下人性。
陳曦鳶咬了咬牙:“那我們既然已經知道了,那接下來怎麼辦?”
李追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當不知道這件事,繼續做我們該做的,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這會兒虞家裡頭,高個子可真不少。”
周雲帆,李追遠是必然要殺的。
在秦柳兩家付出那麼大的犧牲,只剩下孤寡伶仃,那幫傢伙居然還背地裡聯手使壞,想要將秦柳兩家徹底踩死,泯入歷史的塵埃。
那自己,就先讓它們,體驗一下這種被抹去的待遇。
李追遠轉身,看向西側方向,開口道:“貓,被引來了。”
貓,被引來了兩隻。
增將軍的一具符甲,沒能控制好度,在引來前,就被拍碎。
增將軍的另一具符甲以及損將軍,則圓滿完成了任務。
這種損失,是無法避免的,換言之,之所以攢家底,就是為了拿來消耗的。
這等於代替三條命豁出去引誘,很值得。
一個仙風道骨白髮山羊鬚的老道士,手中拂塵牽著一條巨大的蝙蝠,蝙蝠在飛,他在鎮壓。
他已經鎮壓很久了,卻還沒成功,本意是想讓這蝙蝠拉著自己,繼續在虞家轉圈,以求遇到自己想要遇到的人。
另一個老人身材矮胖,肚子巨大,像是一個滾圓球體外接了五塊橡皮泥,可當他奔跑起來時,地面都在顫抖。
道長與矮胖老人齊聲喊道:
“妖孽,休走!”
增損二將則牟足勁,向那座寶塔衝去。
丁洛香:“不好,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打擾到雲哥參悟!”
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突然,決定在瞬間做出後,就沒了更改餘地。
連續的轟鳴,一場亂戰。
如果是進虞家前的丁洛香,帶著她的所有侍女,應該還有機會撐過這一輪,畢竟,她已經成功在一個老東西面前儲存下了自己。
可現在,她們都身受重傷,且阿惠還在寶塔裡面。
體格健碩的阿紅,身體被可怕的力道撕碎了。
身形矯健的阿青,被一根根白色拂塵線糾纏,剛隱沒進去的身形,又被強行扯出,而後切割成無數碎塊。
丁洛香在奮力刺出一劍後,劍身崩裂,連帶著她整個人身上都溢散出一大片血霧,五臟六腑幾乎挪位。
一個老道士出現在了她面前,發出一聲嘆息:
“唉,是貧道眼花了。”
老道士轉身離開繼續追那頭彷彿永遠都追不上的大蝙蝠去了。
因為丁洛香,就要死了,斷無生還可能,而他已經露面,不能再繼續出手。
丁洛香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她踉蹌著走向寶塔大門,伸手想要將門推開,她想最後再遠遠地看一眼雲哥,一眼就行,不會打攪他。
門剛被推開,一雙手,就刺入了她的胸膛。
丁洛香驚愕地看著眼前的阿惠。
這是周雲帆送給她的禮物,是她的侍女,雲哥說,阿惠只會遵從自己的話,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捨身來保護她。
阿惠的目光冷漠。
丁洛香眼裡流下兩行眼淚,失去生機。
這時,一個胖墩墩的身影出現在丁洛香身後,發出一聲怒喝:
“妖孽,安敢在此行兇害人!”
說罷,矮胖老人就要往這寶塔裡衝。
他當然清楚,這時候能在這裡的,不大可能是躲避的妖獸,畢竟寶塔的門還是壞的,沒有多少防禦能力;更大機率是來尋找機緣的他家小輩,而自家小輩,是不會來找尋機關術傳承的,因為他家根本就沒有類似的傳承。
阿惠身形也同樣向前一衝。
矮胖老人沒料到這小姑娘的力氣居然這麼大,一時間,他竟開始懷疑,眼前這個,是不是化形的妖獸。
被撞出去很遠的矮胖老人穩住身形,伸手抓住阿惠,將其完全禁錮。
“妖孽,拿命……”
阿惠眼裡流轉出火焰,身上衣服伴隨著禁錮而崩散了大片,露出了鑲嵌在關節處的一張張紫色符紙。
矮胖老人雙目一凝:
“不好,要栽了!”
“轟!”
恐怖的爆炸之中,更有一道道黑色、紫色的雷霆閃爍,其破壞範圍並不算大,可也正因此,促使其傷害更加驚人。
“噗通!”
矮胖老人全身燒焦,躺在地上,少頃,他指尖有了動作,慢慢撐起手,抬起胳膊,逐漸爬起。
還未等他艱難地站起來,前方,就出現了一個年輕女孩的身影。
矮胖老人:“你是……”
“咳咳……”
陳曦鳶清了清嗓子,平生第一次做這種事,難免有些不適和緊張。
可心裡,卻彷彿像是開啟了某個盒子,湧現出了更多的激動與喜悅。
陳曦鳶手指著身前的矮胖老人,
厲聲喊道:
“本姑娘在此,妖孽還不速速現出原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