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屍人

第350章 求月票!

姓李的比自己更早地出現在這裡,對此,趙毅是一點都不驚訝。

因為趙毅還未見過誰,能比姓李的更懂江水。

走江的精英,能在江水中借浪而遊,就已屬十分難得,可姓李的早就玩兒起了挖渠引水。

就是趙毅本人,也是在這方面受益良多。

而且他得到的,還只是閹割版,真正的核心內參,他到現在都沒能看到。

趙毅心裡也有數,他會對林書友各種揉搓挑逗,但也只是窺探一下私生活。

哪怕他知道,自己但凡多動點心思,真正的機密他也能套到,阿友本性淳樸,就是他體內的那位童子,在趙毅這種能窺探人心的人面前,也只是個童子。

可他並沒有那麼做,他不希望阿友難做,無論謀求多少利益,都比不過一個能在你危急時刻,會拼死把你背出來的後背。

總之,具體到每一浪裡,姓李的處處搶佔先機,那簡直就是基本操作。

誠然,姓李的是不出名的大方。

但這種大方,體現在姓李的對手裡資源的分配上,他對自己人,向來是毫不吝嗇。

可對外,他是真的窮,窮得觸目驚心。

別人的搜刮,了不得是刮地三尺,就是蝗蟲過境,也無非是毀你莊稼,但姓李的所過之處,基本都是滅門銷戶。

因此,

已知姓李的早就在這裡了,可這潑天的大機緣卻依舊還在。

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

這壓根就不是什麼大機緣,這是裹著糖衣的砒霜!

不,

不僅如此,

普通的砒霜,依姓李的性格和手段,他還真會去做個精細拆分,把外頭甜滋滋的糖衣給撕下來帶走,徒留劇毒。

姓李的沒這麼做,說明這玩意兒,他碰都不敢碰。

趙毅回過頭,看向遠處的那座三層木屋。

這次自己這一盟的人裡,有四玄門那種掌握玄妙手段江湖地位高的門派,有雖未出過龍王可實力公認不俗的家族,也有像曾經九江趙那樣只出過一位龍王的準龍王家族,更有那三位……是正統龍王家出來的。

這家世背景,是一個比一個硬。

再結合姓李的背景以及現在跟在他身邊的那位陳家女……

有對症下藥,那亦有看人下毒。

“所以,這毒,毒的不僅僅是個人,而是可能毒倒個人背後的一大片?”

能佈置起這種陷阱的,絕不是普通人,虞家那群畜生,有實力卻沒那個腦子,唯一有腦子的,且策劃虞家變天的,就是那條……

趙毅伸手,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記憶麼?”

趙毅本就比另外十一個人,多掌握一些關於虞家的重要資訊。

可有些事兒,你沒往那邊想,就永遠都想不透。

再加上當周圍人集體目光灼熱時,你也很難再繼續堅持自己的冷靜。

最重要的是,趙毅是和李追遠一起經歷了好幾浪,但他看到的只是自己視角。

就比如,溶洞下,姓李的到底是怎麼把那尊詭異邪祟鎮殺的,他就不知道。

在他眼裡,就是那邪祟化作黑暗,湧入了姓李的體內,然後……邪祟就死了。

趙毅只能猜測,姓李的精神意識深處,應該還存在著某個可怕的東西。

但即使如此,當李追遠把窗戶一開一閉後,等同幫趙毅確定了思路方向。

有了答案,再去推條件,事情就變簡單了。

趙毅快速平復情緒,舒了口氣。

邁開腿,準備往回走,可腳剛離地,卻又停住。

扭頭,再次看向那已經緊閉的窗戶。

趙毅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姓李的,你這是借毒殺人啊?

“行,我幫你看看,到底哪家合適,我幫你推波助瀾一把。”

……

“你不出去和他說話麼?”

陳曦鳶站在李追遠的房間裡,目睹了少年剛剛開窗閉窗的動作。

自那夥人進村後,她的警惕性也隨之提了起來。

畢竟,自走江以來,她所吃的最大的一個虧,就是拜他們所賜。

如果沒有少年出手搭救,她已經死了兩次。

所以,在察覺到有人撞擊了木屋陣法時,她立刻從樓上閃身出現在了少年的房間裡,比林書友來得都快。

少年告訴她,剛剛撞門的是隻豹子。

一隻,會發出貓咪叫聲的大花豹。

她提出自己的疑慮,問這是否可能是那夥人投石問路的手段?

如若單挑,陳曦鳶毫不畏懼,就算是來兩個,她也有信心一戰,可對面,實在是人多勢眾。

她已經在盤算著,要是局勢失控,自己該如何保護著少年安全離開。

然後,少年教了她一個成語,叫“打草驚蛇”。

陳曦鳶這才意識過來,自己驚憂錯了方向。

很少身處於險境的她,著實欠缺這種危險時刻快速認清局面的能力,長輩教過,先人筆記裡看過,但紙上得來終覺淺。

等李追遠推開窗時,她也看見了正好站在外面路上的趙毅。

李追遠對陳曦鳶解釋過,江湖傳聞中趙毅所做的大部分事,都是替自己頂的。

但這些解釋,並未讓趙毅在陳曦鳶心裡的形象,得到多少改善。

反而讓陳曦鳶覺得,頂別人的事蹟來給自己揚名,實在是有些卑劣。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陳曦鳶不想把這座山挪到少年身上,那就只能讓趙毅繼續背下去。

可原本,陳曦鳶以為少年會把趙毅喊過來說話,或者丟出一封書信,但少年並未這麼做。

李追遠:“因為,他帶了腦子。”

陳曦鳶:“小弟弟,你是不是覺得,姐姐我這個人,腦子很不夠用?”

在李追遠表示自己不喜歡“追遠賢弟”或者“追遠世兄”這類正式稱呼後,陳曦鳶就將稱呼改回自己先前最喜歡的那套模式。

以前喊小弟弟,是覺得這少年可愛漂亮,現在在他面前自稱“姐姐”,會有一種異樣的快樂。

沒人能經受住這種快感,這也是趙毅總是費盡心思想在少年這裡佔句便宜的原因。

李追遠看了一眼陳曦鳶,回答道:“腦子這種東西,對你來說是一種累贅。”

陳曦鳶:“這是反諷?”

李追遠:“這是讚美。”

若是能一路靠實力碾壓,誰又想去苦心算計?

陳曦鳶:“感覺,能認識你,且還能陪在你身邊一段時間,是我的幸運。”

李追遠走到書桌後,坐下。

陳曦鳶:“有些事情,我以前沒經歷過,所以我會天真地認為,一切都會按照過去的那種節奏不斷發展下去,雖然,我自己心裡也清楚,這不大可能。”

李追遠將紫色羅盤放在面前,羅盤上的指標穩定轉動,正支撐著木屋陣法的平穩執行。

陳曦鳶:“我覺得,我會死。”

李追遠:“你已經死過了。”

前期的浪與競爭者,可以直接踏過去,可等到了競爭激烈時,浪的難度越來越高,競爭者的實力也越來越強,當絕對實力無法形成碾壓後,這樣的人,往往會死得很乾脆,莫名其妙。

甚至,連殺了她的人,也會覺得莫名其妙,驚詫於到了這一階段了,為什麼還會有這種人?

殺了她後,還得膽顫心驚地細細搜尋、謹慎反思、時刻提防,懷疑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大陰謀。

李追遠相信,歷史上那三位陳家龍王,必然是有可以碾壓同代的實力,但李追遠並不認為,那三位陳家龍王的性格,會如陳曦鳶這般。

陳曦鳶:“感覺,你在教我做事。”

李追遠:“沒有。”

陳曦鳶:“我感覺有。”

李追遠:“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麼?”

陳曦鳶:“為什麼?”

李追遠:“因為你是個活人,眼不盲耳不聾,可以站在這裡,自己看、自己聽。”

陳曦鳶眉頭一蹙,很不滿意道:“怎麼次次都是這樣,被你一解釋,靈氣就變成了地氣。”

李追遠:“不接地氣的靈氣,不是曲高和寡,而是自欺欺人。”

陳曦鳶舒了口氣,走到書桌前,看著李追遠。

李追遠一邊繼續除錯著羅盤一邊說道:

“去繼續療傷吧,那才是你的優勢。”

陳曦鳶:“謝謝。”

李追遠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後繼續專注於手頭上的事。

陳曦鳶:

“其實,那天宴席上,你完全可以不去阻止,讓虞地北拜我為龍王跟隨我走江的。

這樣的話,我在這一浪裡會跟著你,虞地北也會跟著你,可以想見,在我們進入虞家後,你將得到非常大的便利,更容易攫取利益。

等虞地北身上的隱患爆發後,你可以把我往外一推,由我以及我背後的陳家,來承擔這可怕因果反噬,而你完全可以輕鬆地置身事外。

但你,沒有這麼做。”

李追遠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痛苦之色。

少年停止了對羅盤的摸索,十指發力,指節變白。

即使現在的病情比之過去有所好轉,可少年距離痊癒,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非理性的抉擇,本就容易讓其難受。

其實,在宴席上少年之所以閉了眼,就是在竭力隱藏自己的這種本能排斥反應。

可現在,陳曦鳶卻當著自己的面,揭了出來。

她沒惡意,她是真心在表達感謝,甚至是感激。

因為她清楚,自己必然會入套,事實上,當時的自己已經說出,李追遠若是不要虞地北,她就要了。

少年都不用給她挖坑,只需冷眼旁觀不阻止,自己就自然而然地會跳下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種感激表達,卻等同在撕扯著少年身上的皮。

陳曦鳶:“你,不舒服?”

李追遠深吸一口氣,抬起頭。

陳曦鳶發現,少年的眼眸裡,充斥著一種冰冷。

“因為是你說的,在這一浪裡,你是我的人。”

“對,是我說的。”

“所以,你不用感激我,我只是在保護我自己的私人財產。”

“啊?”

“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即使你不跳進這個坑,不去進行助力,我也能拿到我想要的東西,可能不會那麼豐厚,事情也不會那般順利,但我更看重的是長遠利益。

這是一場交易。”

“交易?”

“你好對付,你不該死,這一浪結束後,其它浪裡,你能幫我去剪除其他對手。

若是以後,某個浪裡,你我再次相遇,彼此是競爭者關係,必須得決出勝負,我也能因更瞭解你,佔據優勢。

我可以在這一浪裡,就提前給你留下心理陰影,讓你在與我正面衝突時,勇氣不足,心志不定,露出更多破綻。

甚至,讓你萌生出,實在不行就二次點燈認輸的退卻之意。”

呼……

少年雙手輕輕放在書桌上,臉上的痛苦消退。

這些話,與其是對陳曦鳶說的,倒不如說是李追遠自己對自己的開解。

因為這一浪裡,最理想的狀態,就是獻祭陳曦鳶,乃至將陳家一併獻祭進去。

陳曦鳶笑了。

當你對一個人有偏愛時,雙標在所難免,趙毅在她這兒,明明什麼都沒幹,只是說了幾句問好的話,可印象分卻在不斷走低。

而李追遠說了這麼冰冷的利益解釋,在陳曦鳶眼裡,卻像是一個執拗的少年,不願意直麵人情,反倒顯得更為真性情。

人之福緣,在很早時就已註定,如若那天在“望江樓廣場”上,陳曦鳶沒對那個“普通少年”感興趣,主動上前聊天,給李追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麼,在那座湯館裡相遇時,雙方就只是陌生的食客關係。

陳曦鳶:“我點燈走江時,奶奶對我說,江上危險,要是玩累了,就早點上岸回家。

我爺爺對我說,反正我陳家龍王本就不多,故而也就不多我這一個。

倘若我走江成功了,原本一張祭臺供奉三尊龍王牌位正好,放四個嫌小,就得定製新的大祭臺。

大祭臺擺在現在的祠堂裡,就顯得祠堂很小,那就得重修祠堂。

祠堂是祖宅陣法禁制最核心區域,牽一髮而動全身,更別說重修了,所以還得重修擴大祖宅。

祖宅旁邊,有我陳家先人的墳,還有歷代受邀而來的江湖人士所題寫的字碑。

對了,你知道麼,有一座大碑,我爺爺很喜歡,我也很喜歡,那是蘇軾親題的。

他當初在海南時,拿詩詞換生蠔吃。

被我陳家一位先祖,用好吃的勾引過來,以美酒佳餚盛情款待,讓他寫詩作詞。

結果這種文人吃得太好太飽後,反而寫不出來東西了。

先祖就只能把他丟山上木屋裡,餓著他,讓他以作品來換酒菜,那真是高產。

偌大的石碑,被他寫得滿滿當當,都是語文書上見不到的作品。

後來,每次我陳家家主邀江湖前輩與才俊來祖宅觀摩《聽潮觀海律》時,都會帶客人先去欣賞一下蘇軾的那座石碑。

可惜,我陳家的酒,有些特殊,蘇軾到底是普通人,那段時間喝太多了,導致記憶模糊,以為是南柯一夢。

離開我陳家後,就忘記了這一段故事。

我爺爺說,這也算是一種相忘於江湖了。

你看,我如果真成了龍王,得給我陳家帶來多大的麻煩。”

陳曦鳶話語裡的暗示之意,很是明顯。

她在告訴少年,對競爭龍王之位,她並沒有那麼深的執念,對二次點燈認輸,她也並不是那麼抗拒。

這是在呼應李追遠先前說的那番話。

不過,她爺爺奶奶對其的叮囑,估計也不是想著幫她緩解壓力,更可能是知道自家這孫女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性格調性。

每一代的龍王爭奪,越到後期就越是慘烈,是實力、心性、氣運等等一切因素的最終廝殺博弈,亦是人傑瘋狂凋零的階段。

自家這孫女……縱使天賦再好,怎麼看都不像是能走到最後的樣子。

與其讓她到後期,連想認輸的機會都沒有,倒不如早一點退出,至少能活著回來。

這樣的大孫女,沒哪家老人會不真心稀罕。

李追遠看著她。

眼前的這個年輕女人,總是能讓少年產生無法應對感。

客廳裡,正在抽菸的譚文彬,耳朵微顫,然後一不小心,就把嘴裡的這口煙,直接嚥了下去。

“咳咳……”

旁邊的林書友馬上起身,輕拍彬哥的後背。

“彬哥,你怎麼了?”

緩過來的譚文彬,發出一聲感慨:

“外隊危矣。”

……

“噗哧!”

陳曦鳶開啟了一罐健力寶,喝了起來。

她還是不喜歡這種太甜的飲料,但當著少年的面開啟喝,有種搶小弟弟零食的感覺。

李追遠:“哪來的。”

陳曦鳶:“書友給我的。”

……

客廳。

譚文彬看向林書友:“你把你包裡給小遠哥帶的健力寶送人了?”

村裡可沒小賣部,這種飲料喝一罐少一罐。

林書友撓撓頭:“是我打賭輸了她的。”

譚文彬:“打的什麼賭?”

林書友:“掰手腕。”

譚文彬:“呵,人家域一開,你比個屁。”

林書友:“嗯,所以我輸了。”

……

“噗哧。”

陳曦鳶又開啟了一罐健力寶,放在了李追遠面前,道:

“來,請你喝。”

……

譚文彬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書友,問道:

“你傻啊,你還跟她掰兩次輸了兩瓶?”

林書友:“第一次她開域了,我輸了。她說比第二次,不開域,就純粹掰手腕,拼身體素質。”

譚文彬:“然後……”

林書友:“我又輸了。”

譚文彬面容當即變得嚴肅起來,下意識地喊了聲:

“艹。”

要知道,他已經以極高上限,來推算陳曦鳶的實力強度了。

先前接觸中,她每一次的“犯傻”,都會使得譚文彬對她的實力評價再提升一分。

因為,陳曦鳶的單純與善良,與其實力成正比。

可即使如此,在譚文彬的認知裡,陳曦鳶最強的,是她的域。

當她的域展開時,一定程度上,幾乎無解,誰都得陷入被動。

現在,他更是知道了一個驚人的訊息,那就是哪怕沒有域,純靠身體素質,也就是功夫,她也能壓得過林書友?

主要是那日在博物館,譚文彬忙著和徐明、陳靖演對手戲,即使小遠哥將格子變得透明,他也無暇多看。

因此,他並未直觀陳曦鳶那日被一眾人圍攻的場面。

要知道,趙毅那一盟的人,隨便哪一個,都不簡單。

也就是這一浪涉及到龍王門庭,規格極高,換做以前的那種多團隊合作的浪,他們中任意一個人所代表的團隊,都能在與其他團隊競爭中,處於絕對優勢生態位。

就像當初的虞妙妙與她身邊的那隻猿,在謀劃全面落空之際,依舊能趕在最後時限到來前,靠生打硬殺,將一塊碎玉攥在手裡。

譚文彬深吸一口煙,再緩緩吐出:

“得虧這丫頭的性格是這樣,但凡她那方面正常點……”

譚文彬將手裡的煙丟地上,用鞋底踩滅。

“不對,她能有這樣的性格,就是因為她太強了。”

……

李追遠拿起健力寶,喝了一口。

陳曦鳶笑著問道:“對了,小弟弟,你打算選哪一家下手啊?”

李追遠:“我家那位老太太和江湖上的一些頂尖勢力有矛盾,你怎麼這麼興奮?”

陳曦鳶:“你家那位老太太的事,我爺爺肯定是願意幫幫場子的。”

李追遠:“你奶奶不會有意見?”

陳曦鳶:

“我奶奶越大度,我爺爺對她的愧疚感就越深,就越聽我奶奶的話。

因為我爺爺當初是不打算成婚的,連家主之位都沒想要,打算孑然一身,一心想著浪跡天涯海角。”

李追遠:“天涯海角,好像就在你家門口吧。”

陳曦鳶:“是哦,反正是那麼個意思,是我奶奶先看上的我爺爺,當初我奶奶是柳家大小姐的手帕交,還曾幫過我爺爺出主意。”

李追遠:“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當代家主與主母過去的私事,就算想要聊,也不會大庭廣眾,只能是同時代的長輩們私底下小聲嘀咕。

陳曦鳶:“我小時候練習帶著域跑時,為了測試效果,就專門去各個長輩們的私院裡轉圈,看看他們能否察覺感應到我的存在。

然後,我就聽到了他們之間,很多的悄悄話。

對了,你還沒說,你打算選哪一家呢?”

李追遠:“不用我選,趙毅會幫我選的。”

陳曦鳶:“唔,你們只是開關個窗戶,就能傳遞這麼多訊息?”

李追遠看向陳曦鳶的額頭。

陳曦鳶馬上一隻手遮住自己額頭,另一隻手指向少年:

“小弟弟,不準再說姐姐我沒腦子!”

……

村口果林裡,趙毅從路過的一隻松鼠背袋裡,順了一個蘋果,啃了起來。

清甜可口,還真的挺好吃。

小松鼠發現自己背袋一輕,馬上轉過身,氣呼呼地盯著趙毅。

周圍的其它松鼠,也都聚攏過來,有的已經在地上撿起了石子。

“哈哈,我是客人,能吃的。”笑著解釋完後,趙毅擺了擺手,“走走走,忙你們的去。”

眼前的松鼠們真聽進去了解釋,然後全部轉身,排成一列,齊步走向果林深處繼續收集果子。

這一幕,讓趙毅愣了一下。

“到底是誰這麼幼稚無聊,在這裡給松鼠們做軍訓。”

這時,一道腳步聲自趙毅身後響起。

來人很年輕,身穿一套普通的道袍,卻凸顯出一股仙風道骨。

他叫李俊,是碧霞派傳人,該派供奉三清。

“趙兄好有雅興,其他人都在忙著給那位虞家人開條件,趙兄卻在這裡訓練松鼠。”

趙毅沒解釋,直接預設下來,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李俊:“趙兄就一點都不著急麼?”

趙毅:“李道長說笑了,我著急有用麼,我可是排在最後一位。”

李俊:“可趙兄,卻是先前唯一一個,與那位虞家人互報身份的,他心裡必然存著一份感激,怕是這會兒,對其他人都已是虛以應付,就在刻意等著你了。”

趙毅:“李道長怕是把人想得太簡單了吧?一句話而已,又不當什麼。”

李俊:“好話一句三冬暖,有時候大機緣,往往就藏在這福心一會。說到底,是貧道修行不深,雖覺已做到尊重,不以虞家當下處境而輕視人,可實則,有這種不願輕視的想法,就已經是在輕視了。

他們,包括我,接下來再忙、再示好,也不過是在為趙兄做鋪墊暖個場罷了。”

趙毅:“李道長真是太抬舉了,我一個自破家族的人,誰會願意跟隨我呢?”

李俊:“接下來,這位虞地北要做的事,不也是去破了這虞家家門麼?正好,趙兄你有這方面的經驗。”

趙毅:“喲,還真是。但經驗不能當飯吃,莫說我九江趙家已經不存在了,就算還在,怕是也比不得你們背後的家族門派底蘊深厚,人,終究得活在現實裡,而不是夢中。”

李俊指了指四周:“難道趙兄覺得,這裡的世外桃源,就是現實麼?”

趙毅不語。

李俊繼續道:“這裡,無非是另一場夢罷了,而那位虞地北,自記事起就未曾出過這裡,他其實一直都活在夢裡,是個夢中人。

你看,這不又和趙兄你絕配了?”

趙毅:“李道長怕不是在碧霞派下屬道觀裡的香堂進修過,這三言兩語的,還真把趙某說得飄飄然起了,對未來充滿希望。”

李俊:“是與不是,趙兄心裡其實有數。”

趙毅:“那李道長,在此時單獨找我,是何意?”

李俊:“貧道想請趙兄,忍痛割愛。”

趙毅:“這說得,像是那虞地北,已經是我的人似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我不要他拜我,他也能選擇拜別人。”

李俊:“但趙兄是有能力對他施加影響的。”

趙毅抬頭,望向天空。

李俊:“貧道覺得,與其去和那虞地北談條件,不如在這裡與趙兄談條件。誠然,你我都清楚,此等機緣到底有多豐厚,真較真起來,即使是貧道,也不敢說能為趙兄平補。

但大機緣中往往並存大風險,風險折價之下,貧道以及貧道背後的碧霞派,想來是能承受得起的。

今日可定契,事成後,待得你我二人下江上岸,一切都必將履行。

我碧霞派,甚至願意幫助趙兄,重建九江趙。

趙兄,當信得過我碧霞派的風評。”

趙毅指了指天空:“家族門派,如這雲捲雲舒,遠的不說,這一甲子以來,蛟龍隕落的,又何止是一個虞家。

昔日龍王秦、龍王柳,是何等威望聲勢,後來,不也衰落了麼?”

李俊:“秦家、柳家之事,實乃江湖一大憾事,貧道雖未見過這兩家存世之人,可亦心嚮往之,心景仰之。”

趙毅:“所以啊,重建九江趙,早就不是趙某的執念了。”

李俊:“趙兄若有他想,可儘管提來。”

趙毅:“李道長誤會了,有多大碗,吃多少飯。這一浪裡,趙某站在了風口浪尖,想要活下來,還得指望諸位協助。

這份蛋糕,趙某吃不下,更是不敢吃。

趙某腦子清醒,請李道長放心,這次,趙某不爭。

他虞地北,絕不會拜我趙毅。”

李俊:“那後半段呢?”

趙毅:“李道長,切莫難為趙某了,趙某可不僅僅是得罪不起你,其他人,趙某也一樣不敢得罪啊。”

李俊:“多謝趙兄,祝趙兄能夠早日跳脫劫數。”

趙毅:“祝道長早日成佛。”

李俊微微一笑,並未生氣,行了一記道禮,轉身離開。

趙毅也沒在果林子裡逗留多久,轉而來到河邊坐下。

河水清澈,河面之下,更是生機盎然。

他特意滯留在村子外,給那些想要找自己詳談的聰明人中的聰明人以機會。

接下來,又有兩個人過來找了趙毅。

顯然,他們和李俊一樣,亦是看出了其中端倪。

趙毅應付他們的套路,是一樣的,主打一個我不爭也不搶更是誰也不得罪,且言談時,都得傷秋悲風一番,借自家九江趙為引,牽扯出虞家,再順帶提一嘴當年的秦柳兩家。

秦柳兩家曾經的威名太高,且現在雖已衰落,可到底與眼前這虞家不一樣,柳家老太太撐起的牌匾,哪怕是閒談之時被提起,亦是得表達一番景仰讚歎。

應付完他們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再無人過來找他。

這讓趙毅有些意外,他這夥人裡,身份地位最高的,無疑是出自正統龍王門庭的那三位,可他們,卻像是渾然不覺般,略過了自己。

相較而言,剛剛那兩位背後的勢力雖也不凡,但論整體底蘊與格調,還是比不過真正的龍王門庭。

趙毅並不知道姓李的到底打算給誰家喂毒,他也擔心這毒萬一喂錯了怎麼辦,所以最合理的方式,就是把毒餵給最大的那三個,也就是喂與龍王家。

大概,也就只有真正的龍王門庭,才值得姓李的現在就著手去佈局針對吧。

河裡浮出一隻鱷魚,與坐在河邊的趙毅對視。

少頃,鱷魚下潛,不一會兒,一條肥美的魚,被甩了出來。

趙毅對水面抱拳:“多謝鱷兄,可趙某,不愛吃魚生。”

“我愛吃。”

明玉婉,如鬼魅般,出現在趙毅身後。

她將地上的魚撿起,拋向空中,隨即扇面張開,如花影閃動。

很快,在這極短的時間內,這條魚就先被去尾,再拍出體內魚血,後剔除掉黑膜,剔骨取肉。

等落在二人面前的石面上時,左側是整齊堆迭如花的薄嫩魚片,右側則是另一種口感的魚扣。

“趙兄,請用。”

趙毅:“我可不敢吃。”

明玉婉:“趙兄是擔心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趙毅搖頭:“我是怕寄生蟲。”

明玉婉:“趙兄一身黑蛟之皮,還會擔心那點東西?”

趙毅:“飲食習慣不同。”

明玉婉:“真是的,自結伴以來,我一直想與趙兄接近,可趙兄卻總退避三分,難道,我長得就這麼嚇人麼?”

趙毅:“明姑娘漂亮得很,也就是我已經有了兩位未過門的妻子,要不然……”

明玉婉:“要不然如何?”

趙毅:“我必癩蛤蟆想試試那天鵝肉,追求明姑娘,讓你當我的三奶。”

明玉婉:“呵呵呵呵!”

女人伸手捏起魚片,放入口中咀嚼,等吞嚥下去後,看向趙毅,說道:

“我們雖自成一盟,但我能感受出來,大傢伙雖出身都不凡,可面對我以及面對那兩位時,多少心裡有些謹慎,可唯獨趙兄你……”

趙毅:“我都怕到骨子裡去了。”

“這種怕,反而是一種不怕,趙兄對正統龍王家,好像有種更深入的認知。”

趙毅:“你們今天,一個個的都神神叨叨的。”

“趙兄,這虞地北,我想要,請你幫我。”

“明姑娘,請你理解我的苦衷……”

明玉婉目光下移,唇邊微笑。

趙毅只覺先前撕皮清洗之痛,再度襲來。

“我與那虞地北已商談過。”

“那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他已經被前面的人,談麻木了,我能看出來,他在等後面的一個人。”

“明姑娘,你要對自己的魅力有信心,更要對明家,有信心。”

“可是,我對趙兄,更有信心。”

說著,明玉婉伸出一指,指向自己眉心。

“趙兄曾當眾公佈九江趙家先祖的惡行,我深感佩服。趙家龍王亦是我欽佩景仰之存在,隕落後遺體竟遭這般凌辱,真是人神共憤。

不過,以趙兄的天資,想來應該對這一式,很感興趣,怕是已經研究學起。

趙兄,請看。”

明玉婉指尖向外一抽,一團乳白色的火焰當即升騰而出,而後進行各種變化,十分靈巧。

趙毅眼睛當即瞪大。

靠著趙氏本訣的加持,他是已經學會了“點天燈”之法,可比之眼前明玉婉所使出來的,簡直如稚童玩具般不堪,二者壓根就不是一個層次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能拿出這樣的條件,不像其他人,都會把“重建九江趙”給提出來。

“趙兄感覺如何?”

“玄妙。”

這一刻,其實就是龍王門庭與江湖其它勢力的底蘊差距。

明玉婉:“此乃我明家秘術《焚魂清心訣》,只要趙兄願意助力虞地北拜我,我就將此秘法贈予趙兄。”

趙毅嚥了口唾沫。

這個秘法,他想要;這個女人,他想坑。

姓李的,要不,咱就選她?

那倆龍王家的不上鉤啊,我總不能跑過去主動提吧?

“趙兄,那兩位不會來找你了,我已與他們打過招呼。”

“他們,同意了?”

“龍王門庭間說話,到底還是能輕鬆些的。”

“嗯,能理解。”

“趙兄身具黑蛟之皮,配合此秘術,正好能重塑自身魂火,發揮出更多奧妙。

可惜了,若是那黑蛟之靈還在,可將其引為燈芯,那就必然能將此秘法效果,發揮得更好,能具體達到什麼程度,連我都無法預測。”

趙毅臉上露出懊悔惋惜之色。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