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YOU JUMPI JUMP
夜班經理卻不會這麼多愁善感的。
他正在吃著瓜。
儘管平臺方已經緊急移除了相關的版塊討論室,還是已經有媒體找到了“peter”幾人開始行動以前,在reddit等幾個平臺上發表著的行動宣告。甚至連“stee”發的那張伊蓮娜小姐的背影照片都被神通廣大的網路達人找到了。
還有那句——“去看新聞吧”的最後留言。
“那是一個我朋友的時尚沙龍,我差一點就在船上了,天哪,這實在太可怕了,我會祈禱大家平安。”
夜班經理指尖瀏覽過@leshamition的賬號,這是一個f1車手的賬號,有幾百萬的粉絲,剛剛發出的瞬間就被成百上千的轉發。
這張暗色調的祈禱的照片和不久前剛剛發的上一張站在領獎臺上搖晃著香檳慶祝的照片,形成了風格上的極鮮明的比對。
歡樂脆弱的如同花生。
總是會被輕易的捏碎。
“真是多事的晚上啊,應該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吧。”
夜班經理也轉發了那條訊息。
“願平安。”
他按螢幕留言道。
據說伊蓮娜小姐現在還沒有找到。
在夜班經理先生認為今天晚上註定要在吃瓜關注中失眠的同時。
隔壁的房間裡。
趴在床邊桌子上的貓正在安然入睡,它輕輕翻了個身,於是從桌子掉到了床墊上。
“喵。”
她迷縫著眼睛叫了兩聲。
發現小顧子不知道跑哪裡浪去了,夜不歸宿還沒有回來。
差評!
天大地大,吃飽了睡覺覺最大。
貓眯翻了個身,繼續安然入睡,在打起小呼嚕前,用尾巴抽打了兩下床墊,不知是想到了誰。
讓你不聽話。
噗。
讓你逼喵洗澡。
噗。
讓你不給我準備夜宵。
噗。
讓你讓我節食減肥。
噗。
讓你讓我吃西蘭花。
噗噗噗噗噗。
喵喵喵喵喵。
——
夜晚的大海,波浪翻滾的像是狂怒的猛獸在睡覺時抽打著的尾巴。
或者像一隻貓,在你身上跳的踢踏舞。
一隻貓。
尤其是體重20磅以上的貓,它看上去很可愛,但真從床頭掉到你的肚子上,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
分人。
酒井一成那樣的圓潤的噸位,把貓推到一邊,拍拍肚子繼續睡,頂著貓睡也不是不行。
換成顧童祥這種掉了毛的老爺爺,能把他隔夜的屎都從腸子裡踩出來,跟被公交車撞了似的。
大海之於航船,也是差不多的樣子。
64000噸的佩魯賈·波羅號就像是酒井大叔,這點波浪什麼都算不上,剛剛開船在岸邊風浪相對較小的淺海。
顧為經以至於有這艘大船在黑暗的冰面上滑行的錯覺。
換成封閉式的小筏子。
那就宛如阿旺在賴床的顧老頭肚皮上唱跳rap,時不時再拍兩下球。
顧為經覺得那些海浪彷彿是拍打在他的身體上,他不是沿著海浪在飄,而是被海浪抽起來的。
他整個人的身體騰空而起,零點幾秒的懸空,撞到側面的氣墊,然後又重重地撞回牆壁,如此的反覆。頑皮的小孩踢著礦泉水的水瓶,他則是水瓶中的一隻蟋蟀。
顧為經只能“嗤嗤”的隨著肺部和肚子的擠壓而不斷的呻吟,發出氣聲。
偶爾撞到傷口處,格外疼痛的時候,他就會叫得稍微大聲些。
然後嘔吐。
不斷的嘔吐。
顧為經以為剛剛在那個服務生一膝蓋頂在自己肚子上的時候,他就把所有能嘔吐的份額,都吐完了。
那麼現在。
也許是沒好的腦震盪,也許是暈船。
也許是沒好的腦震盪合併上暈船,就像把一粒曼妥斯薄荷糖危險而愚蠢的囫圇吞進了肚子,產生了雙重迭加的化學效應。
顧為經認為,他一定把未來十年所有能嘔吐出來的份額,也都一併嘔吐完了。
他吐個不停。
也吐不出來什麼東西。
大多隻是些夾雜著血絲的酸水而已。
“你肚子疼麼?”
黑暗中。
他聽到安娜的聲音。
顧為經點點頭,他有點脫力了,根本沒有力氣說話。
“那麼會感受到暖麼?”
顧為經又搖搖頭。
他心下覺得對方這些問題問得實在沒有技術含量。
當然疼了。
評論家小姐。你想想看,我是被那麼大一隻膝蓋,狠狠得頂在了肚子上,是個人就會覺得疼好不好。
暖到是不暖。
沒有任何道理會覺得溫暖。
他全身都被海水淋得溼透了,而這裡……冷得跟地獄一樣。
怎麼會有人覺得暖呢?
哦……若是伊連娜小姐後面的問題是在詢問她關切的詢問自己,會不會讓他覺得她很暖……唔。
顧為經佩服安娜的幽默感。
換平常的時候。
也許顧為經會有耐心多去解釋個一兩句,他實在是太精疲力盡了,僅僅對抗船隻的顛簸就消耗了年輕人身體裡殘存的所有氣力和全部精神。
顧為經他只想要去好好靜靜。
幽幽的綠光在應急筏裡亮起。
上了這隻充氣筏後不久,安娜就找了一圈。
她沒有找到想要找的gps定位器,但找到了船上自帶的落水急救箱。
裡面有兩根為航空救援提供座標指示的發煙棒以及一組幾支裝可以在夜晚提供照明的冷光棒。
伊蓮娜小姐本來計劃著,晚上萬一能看到其他在這片水域的航船的影子,或者聽到飛機從頭頂掠過的航空引擎聲再使用。
她想了想。
還是拿了一根冷光棒出來,用力的掰了一下。
沒有反應。
她又掰了好幾遍。
還是沒有反應,這支冷光棒壞掉了,一次性的冷光棒靠裡面的氧化液和熒光染料發生反應發光,他們之前乘坐的是一艘快要退役的老船,在輪船的儲存和航行的過程裡,難免會因為顛簸和碰撞誤反應消耗掉。
安娜祈禱他們的運氣不要太差。
女人在掰到第三根的時候,瑩光棒終於亮了起來。
她舒了一口氣。
爬過去,輕拍顧為經的背,盯著他嘔吐物裡的血絲。
在安娜的人生裡,她很少照顧人——說實話,除了照顧奧古斯特以外,伊蓮娜小姐不記得自己曾經照顧過任何人。
安娜也討厭別人照顧。
起碼號稱是這樣的。
她的所謂的討厭,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抽象概念。比如她討厭別人把她當成嬌柔女人、弱者或者瘸子,即使她確實是某種意義上較為柔弱,她還是任何意義上的女人和瘸子。
她討厭別人憐惜的目光。
她永遠要求自己在學校裡的成績最好,她剛剛入職,懟起人來就要把那些浸淫行業多年的老牌評論家更加辛辣兇狠,更加富有攻擊性。
只有這樣,那些榮譽才就是應該是自己的。
是她搶來的。
而不是被被人施捨給自己的。
安娜不喜歡別人因為她是個女人,就降低要求的誇獎自己,又因為她是個漂亮女人,就再把對她的要求和別人相比降低一半。
不。
安娜偏偏不喜歡這樣。
她尤為討厭,布朗爵士像以前千百次一樣叫她“安娜”,問她要不要吃點甜點,然後用像是管教不懂事年輕女學生的口吻,來告訴她應該怎樣變得更加“職業”一些。
伊蓮娜小姐根本不帶忍的。
她當場就懟了回去。
不過在真正的生活裡,無論她願不願承認,她都是被生活格外照顧的人。
坐在餐桌邊,桌子上邊會自動出現飯菜。吃完飯盤子會在一眨眼的功夫從長條桌子上消失,然後在下一眨眼的功夫變得潔淨如新。
櫃子就像神奇的魔法盒,裡面的衣服永遠也穿不完,所有的髒衣服永遠都會自動變乾淨,棉製的衣服會被熨燙,羊絨的則會被打理整潔,有任何汙跡就會被使女送去幹洗。
她需要任何事情,都只需要簡單的吩咐一句。
永遠有各種各樣的家庭教師會按規定的時間,出現在莊園的會客廳裡。
所有的這一切。
對伊蓮娜小姐都是生活的最正常組成部分,所以她之前才會對顧為經說,要讓孤兒院的孩子們保持對於生活的憤怒這樣“蠢得冒泡”的話。
即使是姨媽病重的時候。
她照顧對方,或者對方照顧自己的方式,也僅僅只是一起度過下午茶的時光。
人生第一次的。
在一支小小的筏子上。
兩個渾身被海水浸溼的人。
生活才對安娜顯示出了它的本來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