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時光俏

第901章 番外 觸不到的愛之少年心事(給

1941年初夏,沛州郊區木材廠牆外廢棄的小屋裡,十二歲的沈二海臉色蒼白地躺著,頭上一圈髒兮兮染著血跡的布條,睡夢中不安地囈語著。

“糖糖……糖糖……糖糖!”他忽然驚叫一聲猛地睜開眼睛,目光呆滯地看了好半天破舊的房頂,才慢慢恢復神智。

“糖糖……”已經知道剛才是個夢了,二海還是戀戀不捨地念了一聲。

他已經五年五個月又十天沒見過糖糖了。

自從那次她生氣把沈荷花揍了一頓就再沒回來。

他的身體很快好了,在家裡等了她好久好久,直到不得不接受現實,糖糖不會如往常一樣忽然出現了,才跟周德忠來到沛州的木匠鋪當了學徒。

他堅信,他帶著血玉,糖糖早晚是會回來找他的。

小傢伙貪玩兒,一時想不起他來也可能,他等她就是了。

但他不能什麼都不做就一直等,不能等她來找他的時候再讓她照顧他。

這次她再回來,他要給她好多好多好吃的,帶她去玩兒,哄她高興,讓她喜歡上跟他在一起的日子。

他再也不會讓她忘了他。

所以他六歲進木匠鋪,從撿木頭收刨花的小童工開始做,五年的時間已經成為徒弟裡年齡最小技術最好的徒弟了。

前些天周德忠跟東家商量,已經打算讓他上手給客人做簡單的傢俱了。

他終於要熬出頭了。

可惜命運弄人,他剛看到獨立的希望,就受了重傷。

跟客人來木材廠挑木料的時候周德忠貪心,想多挑一根剩下了好給大兒子家做兩張木凳子,躲著工頭自己去拿木料,不小心造成了木料堆塌方。

他看木料塌方不喊大家,自己先跑了。在旁邊挑木料的二海和一名工友都受了重傷。

那名工友扒出來沒到一天就斷氣了,二海雖然沒馬上有性命之憂,但頭上卻受了重傷。

塌方時只有周家父子和那名工友在場,工友昏迷去世,二海也頭暈噁心昏睡幾天,事故的責任無法判定,周德忠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那名去世的工友身上。

東家為了不賠錢,也順水推舟接受了這個事實。

等二海稍微恢復一點神志,這件事已經算是塵埃落定了。

那名工友的家屬沒得到一文錢賠償,還被周德忠訛詐了一塊大洋,要不是他們家還有幾名壯年兄弟子侄,周德忠甚至打起了要賣了人家閨女訛錢的主意。

二海的傷很重,老闆也給了幾塊大洋,讓周德忠帶他去看大夫。

周德忠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不但不帶二海去看大夫,還故意不管他讓他傷口發炎,等他病重就把他抬到木材廠要人家賠命。

木材廠的人不肯賠償,他就把病重的二海扔在這裡不管了。揚言要是二海有個三長兩短就去告官。

木材廠的人也不是善茬,根本不給他訛詐的機會,把五分是病五分是被周德忠故意折騰壞的二海扔到了這個廢棄的小屋子裡。

這裡在木材廠的牆外,外人認為是木材廠的產業,實際上是市裡修市政設施時臨時搭建的倉庫,地方偏僻忘了拆除而已。

二海死在這裡警察不找周德忠麻煩就算他走運了!

病重的二海就這樣被所有人拋棄了。

最後還是一起做工的一位老師傅實在看不過眼,給他一塊土大煙(收割來的原始鴉片,沒經過提煉的黑色膏體)止疼。

其實也是想讓他死得不那麼痛苦而已。

周德忠一向不講道理,別人沾染多了怕被訛上,能幫他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二海沒動那塊土大煙,那不是什麼好東西,對他的病一點幫助都沒有,還可能讓人上癮。

他非常愛惜自己的身體,更不想死,他還沒等來糖糖呢!

小木屋外的老槐樹枝繁葉茂,樹上有小鳥輕快地唱著歌,二海忍著劇烈的頭痛和噁心,緊緊攥住胸前的血玉,滿心被濃濃的遺憾沾滿。

糖糖現在該長大一些了吧?她是不是完全忘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如果有一天她回來,他已經死去,血玉流落到別人手裡,她會不會如對他一樣對別人?

會對別人那樣甜甜地笑嗎?會把小腦袋扎到別人懷裡酣睡嗎?會像維護他一樣豎起小眉毛打架嗎?

強烈的不甘讓他的頭一陣陣眩暈起來,在又一次昏迷前,他死死攥住血玉,用盡全力嘶啞地喊了一聲“糖糖”。

他又夢到糖糖了,非常真實,甚至還聞到了她身上特有的甜絲絲的味道。

夢裡糖糖來到這間小破屋,圍著他的破木床轉了一圈,還湊近他仔細觀察了一番。

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甜美輕柔的呼吸,還是跟以前一樣,帶著一股她最愛吃的橘子軟糖的味道。

也如以前一樣,一來就直奔血玉,拿開他的手摩挲了好半天血玉,才戀戀不捨地放下。

二海讓自己安安靜靜地躺著,怕動一動嚇跑她,嘴角卻帶著笑意。

糖糖看著任性,其實是個特別有教養的小娃娃,她那麼喜歡血玉,他又事事順著她寵著她,她卻從未想過要把血玉據為己有。

她在家裡也肯定受寵,跟他在一起卻從未表現出過跋扈,想讓他做什麼會想方設法賄賂他,也知道交換玩具跟他玩兒,其實糖糖是個特別慷慨講義氣的小姑娘。

就像現在,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她戀戀不捨地摸完血玉也沒想過拿走,甚至離開的時候還不忘給他蓋上被子。

感受到糖糖要離開了,二海趕緊睜開眼睛,他幾天未進水米又實在病得嚴重,沒來得及及時睜開眼睛,等看過去的時候糖糖已經轉身了。

二海卻一下愣住,那不是糖糖!

是個窈窕纖細有著一頭烏黑柔順長髮的女孩子,看背影應該十四五歲的樣子,穿著一套寬鬆柔軟的條紋棉布衣褲,慢悠悠地在屋子裡看了看,忽然就消失了!

“糖糖!”二海驚聲叫了出來,她不是糖糖,卻有著跟糖糖一樣的氣息,她肯定知道糖糖的事!

這一叫讓二海徹底清醒過來,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他滾燙的頭腦一片混亂,根本分不清剛剛那是個夢還是真實。

病重沒有時間概念,二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又在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時候看到那個女孩兒了,還是穿著那套條紋衣服,還是來摸他的血玉,他努力睜開一點眼睛,眼前慢慢清晰,終於看到了她的樣子。

糖糖!

看清女孩的臉,第一眼二海就認定,這是糖糖!

沒有小包子一樣的肉嘟嘟的小臉兒,沒有深褐色的小卷毛,可這就是糖糖!

眼睛還如小時候一樣清澈漂亮,圓潤俏皮的小鼻頭,嘴角上翹的甜美弧度,還有她呼吸間那股甜蜜的味道,這就是糖糖!

最重要的是感覺,他的感覺百分百肯定,這就是糖糖!

他不知道糖糖為什麼會一下長成一個十四五歲的大姑娘,可無論她長到多大,他永遠不會認錯。

二海貪婪地看著她,糖糖長大了可真好看啊!

戲文裡好多好多說女人好看的詞,可看到長大的糖糖,二海忽然覺得那些詞都配不上來形容她,她就是糖糖啊,糖糖這兩個字就是形容好看最好的詞了!

二海想叫她,想問她好多好多問題,想跟她說他有多想她,想讓她多留一會兒,可是夢魘一樣,他一動不能動,只能看著糖糖如小時候一樣去摸他的血玉,然後從他眼前訊息。

接下來幾次,二海都如做夢一般看著糖糖來來去去,而他已經病得毫無辦法,想留也留不住她了。

而且讓二海很難過的是,糖糖顯然沒認出他來,看他的眼神陌生而戒備,跟她四五歲時剛到他身邊時一模一樣。

直到有一天糖糖皺著眉頭嫌棄地看了幾眼他頭上已經開始潰爛的傷口,那裡已經招蒼蠅了,味道大得影響了她看血玉的心情。

糖糖看了兩眼就消失了,二海滿臉通紅,他太髒了,被糖糖嫌棄了。

可是糖糖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拿著消毒的藥水、藥粉和繃帶。

把他頭上髒兮兮的布條扔掉,糖糖開始給他消毒上藥。

她從小就手巧,長大了動作更加輕柔靈巧,雖然消毒的過程很疼,可二海還是幸福得幾乎要哭出來。

糖糖關心他!說不定已經想起他來了!

糖糖有些生疏卻很順利地給他消毒上藥包紮好傷口,接著做了一件讓二海目瞪口呆的事,她竟然把自己手上的吊針拔了下來,在他手上戳了幾次終於找到血管,給他打了起來!

二海這才注意到,糖糖一直帶著一個帶輪子的架子,上面吊著點滴。

她病了!

二海趕緊仔細打量她,這才想起來,她身上那套條紋衣服跟教會醫院裡的病號服很像,她漂亮的臉也有些蒼白。

可他找不到她身上的傷口,並不知道她哪裡病了。

他想讓她乖乖打針,想問她哪裡不舒服,可他的頭一片混沌,身上一動不能動,只能看著她給他打上針,又拿了一把藥片給他吃。

甚至還用吸管餵了他一杯新鮮的橙汁。

吃藥之後他很快睡去,再醒來手上的點滴打完了,身體也舒服了一些,糖糖安靜地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個會發光的小扁盒子點來點去。

感覺到他的注視,糖糖抬頭,有點不好意思卻很明媚地衝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嘴漂亮的小白牙,頰邊還如小時候一樣有一個甜美的小梨渦。

二海也努力回了她一個笑容,心裡卻一陣酸澀,糖糖不記得他了。

那笑容漂亮極了,卻帶著陌生和戒備。

但挫敗只是暫時的,糖糖回來了,這比任何事都重要!

二海打起精神,腦子迅速轉了起來,努力抬手把血玉從衣服裡拿出來。

糖糖果然馬上被吸引,一直盯著血玉,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不時對他笑一下。

她想靠近血玉,卻又不知道怎麼跟清醒了的二海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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