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番外 觸不到的愛之少年心事(給
二海不動聲色地等著,他想讓糖糖開口跟他說話。
可糖糖最終還是沒有跟他說話,而是給了他一把藥和一杯果汁,笑得漂亮乖巧地看著他,跟小時候她賄賂他幫她吃蔬菜時一模一樣。
二海的心一下就軟了:“糖糖,你可以摸摸它,你想摸摸嗎?”
一看就知道她還如小時候一樣不喜歡靠近別人,可血玉對她的吸引力太大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來伸出了手。
二海知道自己應該跟她慢慢熟悉起來再問,可看到近在咫尺的女孩兒,還是忍不住:“糖糖,你這些年過得好嗎?你得了什麼病?你……怎麼長這麼快?”你有沒有想過我?你可不可以多陪我一會兒?你能不能不再消失了……
糖糖歪頭看他,什麼都不說,只給了他一個甜美羞澀的笑容。
接下來幾天,糖糖每天都會來幾次,把針頭從自己手上拔下來給他紮上,給他吃藥,給他食物,有一次還把手裡的小盒子給他看,可惜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根本不會擺弄。
二海還是沒能讓糖糖開口說話,可他太瞭解她了,很快就消除了她對自己的戒備,等他傷勢有些好轉,能坐起來跟她說好多好多話的時候,她已經可以隨意地坐在他的床邊彎著大眼睛聽他講單春兒(單口相聲)了。
二海平時話很少,小小年紀就有種一般大人都難以達到的成熟內斂,熟悉他的人很難想像他還能說單春兒,而且還惟妙惟肖精彩極了。
在糖糖面前他不但能說單春兒,還能一個人一說幾個小時亂七八糟的閒話不覺得累,只要糖糖愛聽,用她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他就有說不完的話。
其實也並不是他一個人的表演,糖糖雖然不說話,可她的大眼睛太靈動漂亮了,所有的情緒都那麼活靈活現生動精彩地從眼睛裡表露出來,那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鼓勵和回應了。
一切都美好得夢一樣,糖糖回來了,他的傷以非常快的速度在好轉:“過幾天我帶你去常春樓看熱鬧!雙簧李每月初八在那裡演出,他們家世代演雙簧,聽說還給老佛爺演過呢。”
二海看著糖糖亮晶晶的眼睛又加了一句:“五月吃青團,我們一邊看演出一邊吃,常春樓的小點心是沛州城裡做得最好的,特別是甜味兒點心。”
糖糖的眼睛果然亮了起來,重重地點頭。
接著卻有點為難地皺了一下秀氣的眉頭,二海馬上明白她在想什麼了:“我有錢!我把東家和客人打賞的錢留下來一部分沒讓周德忠知道,夠給你買好多好吃的!”
要不是病得實在動不了,這裡又人跡罕至,他絕對不會淪落到等死的境地的。
六歲以後他就徹底明白,除了大海哥他所有的親人都靠不住的。
這兩年大海哥被調到沛州礦最偏遠的一個礦區去了,離市裡近百里,一年也見不到兩面,可能他現在也不知道他受傷的事。
聽到他說有錢,糖糖就不擔心了,但還是把一直拿在手裡把玩的一個鑲著兩顆紅寶石的黃金蜻蜓胸針往他手裡放。
這是她拿了幾張紅紅綠綠的紙給他,發現那些紙不能當錢用以後拿來的,想用這個賄賂他,讓她隨便摸他的血玉。
但現在他們是朋友了,她不是賄賂他,是接濟他。
二海如每次一樣堅決不收:“我能掙錢,不要你的!”非常固執,甚至還有一些隱隱的不高興。
糖糖回來了,什麼都好,就是她忽然長得比他大了,他有一些懊惱。
他不喜歡她像個姐姐一樣看他,雖然溫柔漂亮,讓他心生溫暖,可把他當做一個需要照顧的小孩子,那種挫敗感真的很讓人難受。
他喜歡糖糖信任他依賴他,如以前一樣接受他的照顧和愛護,與她長多大沒關係,他只是不喜歡這種無力感。
好吧,其實他是有一些介意糖糖長得比他快的,她現在的個子跟他一樣高!
可能是木匠鋪的活太重伙食又不好,也可能是他還沒到長個子的時候,他以前跟同齡人比很大的身高優勢越來越不明顯了,現在只比普通的十二歲小孩高一點點而已,竟然被糖糖追上了!
他一直想抱在懷裡愛護疼寵的小娃娃忽然長得跟他一樣高,還用一種大姐姐的溫柔目光看著他,誰都會很彆扭的!
關鍵是她是糖糖啊,她雖然長大了,可還是那個嬌憨可愛的女孩兒,即使一句話不說,他也能看懂她所有的想法,能幾句話就哄得她眉開眼笑。
所以他更加介意自己的身高了!
“糖糖,你現在幾歲?”
糖糖笑眯眯地伸出手比了個“十六”。
二海又挫敗又有些慶幸,糖糖竟然十六歲了!比他大了四歲呢!不過還好還好,等他到十六歲,肯定能比糖糖高很多很多了!
到時候她肯定不會用一種看小孩子的目光看他了!
二海敢肯定,如果不是因為她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她肯定會像個大姐姐一樣去拍拍他的頭!
有一天糖糖來的時候手上戴了漂亮的五彩繩,沒忘拿一條給他繫上,還帶了不同口味的十幾個粽子給他吃。
二海算了算時間,“糖糖,今天端午嗎?”
看糖糖點頭,他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睛:“我都是一個人過節的,以後過節你可不可以過來陪我一會兒?”
他沒說過端午,而是籠統地說過節,這樣所有的節日她就都要過來了。
這些天他想盡辦法,隨時都會找一些理由讓她記得他,利用一切機會加深她的印象,讓她再不會忘了他。
他沒辦法碰到她,也沒辦法左右她的去留,只能用這種方式讓她來找他。
他從未在任何人面前示弱過,可如果能讓糖糖記得他來找他,他完全不介意讓她覺得他可憐。
只要能讓她別忘記他就好,他什麼辦法都肯用。
二海的傷好得可以下床走路了,馬上張羅著要帶糖糖出去玩兒,是怕她寂寞想哄她高興,也是想讓她對跟她在一起有更多留戀的地方。
雖然有些不服氣,可二海再清楚不過,這個愛吃的小傢伙可能會忘了他,卻絕對不會忘了吃過的好東西。
“我們還可以去看戲,聽說北京城裡的京劇名角要來沛州演出,男人扮女人比女人還好看,我帶你去看!”
二海說完又難得有點不好意思,臉上微微發紅:“不過那個名角再好看也不會有你好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說這話的時候為什麼會臉紅,這本來就是實話。
糖糖歪頭看了看他,狡黠地笑了出來。
不用她說二海也知道她在想什麼,臉上又紅了一層,有些懊惱地挪了一步自己的馬:“將軍!”
糖糖比小時候還漂亮的小嘴巴不高興地嘟了一下,往自己臉上貼了張紙條。
以前下棋都是她一直贏的!
二海引著糖糖專心下棋,心裡卻有些懊惱。
他現在這個年紀本就有些雌雄莫辨,他又從小就長得好,再加上清瘦修長,他忍不住誇獎糖糖漂亮的時候她總是用“你也很漂亮”的眼神兒看他!
二海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臉頰,他什麼時候能長出鬍子呢?到時候他肯定不刮乾淨,留一點給糖糖看看!
當然,如果她願意默默就更好了!
兩個人計劃好了一起去看戲吃好吃的,卻並未成行。
周德忠忽然帶著東家和兩名警察找了過來,還沒進來就叫囂著木材廠害死了他兒子,要讓他們賠命!
木材廠的守衛和老闆也氣勢洶洶地追了過來,粗魯地跟周德忠一行人吵鬧起來。
糖糖聽到外面的動靜就有些不自在地站了起來,二海知道她不是害怕,她只是不喜歡跟人接觸,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待著。
她會這麼願意來找他,一部分原因就是他這裡只有他們兩個,非常安靜。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人聲越來越近,二海心裡一片慌亂,不是怕那些人,而是怕會嚇著糖糖:“糖糖,你回家去吧,明天再來找我。你……一定要來,明天他們就都走了!肯定走了,你相信我!”
說到最後已經帶上了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祈求。
糖糖卻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消失,而是咬了咬嘴唇,走到他身邊跟他站在了一起。
二海的眼睛忽然一熱,酸澀刺痛哽咽難言,糖糖是個多討厭跟人接觸的小姑娘啊,卻為了他寧願忍受。
沒時間交談了,外面的人踢開門已經走了進來。
二海把糖糖護在身後,平靜地看向周德忠。
他竟然還活著!這個想法明晃晃地寫在門外所有人的臉上。
接下來又是一場爭吵和扯皮,最後周德忠沒拿到木材廠的賠償,木材廠也嫌麻煩沒有告發他訛詐。
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二海既然病好了,那明天就去接著上工吧!
他的學徒期還沒過,按當初籤的契約,他十三歲之前都要給木匠鋪幹活的。
周德忠氣哼哼地訓斥著二海,二海看緊糖糖,用目光示意她不要去揍周德忠。
這個人不值得糖糖生氣,更不值得她髒了手。
木匠鋪的一名學徒告訴過他,周德忠曾經酒後說過,他死了他拿一筆賠償,比他活著在木匠鋪幹二十年還賺!
所以周德忠是盼著他死的。
這個賬他會留到以後再算,並不想糖糖被牽扯進去。
而且上次糖糖生氣動手之後就消失了,他決不能允許這種事再發生。跟為自己討回公道相比,糖糖才是最重要的!
周德忠訓斥了二海很久,久到糖糖都不耐煩聽了,她看出這個老頭不會打二海了,就跟他揮揮手離開了。
二海當天沒有馬上跟他們回木匠鋪,而是說好了明天去上工就讓他們走了。
他要在這裡等糖糖,他有很多話要對她交代。
可那天晚上糖糖沒有來。
以後的很多很多天,他執拗地等在這棟小木屋裡,糖糖卻再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