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左右二膀

都是官場中人，箇中高手，誰都知道，園林謝局和秘書表面上的一問一答，實際是主僕二人在唱戲。主角自然是謝局，秘書卻是離不了的配角。

雖然，這不過只是短短的一二分鐘。

卻給主角提供了，腦子緊張思考的餘地。

要知道在官場上，就這一二分鐘的寶貴時間，往往是出奇制勝，轉危為安的關鍵時刻。事實上，大家都知道，作為園林局局座，不可能對下面一個小單位的無名員工，知道了解得這麼詳細。

如果說，作為一局之長。

理應對所屬各單位的每個細節，都瞭如指掌。

這事兒也有，但那是很能久以前的事兒了。現在呢，到哪兒再去找這樣的人民公僕？此外，還有個問題，就是大家也早看出。

園林謝局，對此番七大政府主管部門聯手查封一事兒。

早就不滿，懷恨在心，只是妨著表面上的關係而強忍著罷了。

是的，縱是政府主管部門，也要分一個一二三四。要知道，一些不大說得上話的弱勢部門，對諸如司法，公安，工商，稅務等強勢部門，早生怨隙，是不爭的事實。

譬如這園林謝局。

事先並不知道，今晚聯合執法查封一事兒。

是工商邱局和稅務史局，商量溝通好了一切細節後，再由秘書一一通知各主管局•隊參加，實際上就跑跑龍套，敲敲邊鼓，起助威的所謂協助罷了。

可以想像，不管出於什麼目的。

園林謝局，要這麼窩窩囊囊的“奉命”參加。

對自己治下單位的查封，是多麼的煩亂和鬱悶。事實上，各主管局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強勢的，是擔心下面濫用職權，惹是生非，給自己帶來難堪乃至於惹火燒身。

現在的社會病之一，就是仇官仇富。

只要有一丁點兒火星飛迸，就會濺起民眾的燎原怒火。

歷史的教訓告訴了諸官，沒有誰，能在這燎原怒火中倖存下來。弱勢的，卻是擔憂治下的生存狀態。無需多言，儘管能拖則拖，能賴則賴，能哄則哄。

可作為一局之長，總得要為其治下的喜怒悲哀擔當風險。

成本頗大，累及烏莎帽。

因此，當謝局得到通知後，就生氣的摔掉了茶杯：“查封周遊？不去。媽媽的，人家到底穩著了二百多號人，沒給政府添亂，這就是對本市改革開放的最大貢獻麼。違反國家政策，捕捉買賣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和展出贏利？老子就不信，人家都要餓死了，還不準喝口水？這是哪家王法？不去！”

砰！高仿的景泰藍茶杯，在堅硬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慌亂之下，秘書急忙去找副局和辦公室主任。

除因病住院的第三副局外，在家的五個副局和辦公室主任，都匆忙趕到苦心勸慰。當然，其實謝局也明白不去不行，不過是實在被憋悶的慌，藉此出出烏氣而己。

需知，區區園林局。

別人可以不求你，你卻會事事求以人家頭上的……

現在，被逼到了牆頭，毫無退路的謝局，借“瞭解情況”這一二分鐘，定了下思路：“好吧，周遊，你先站起來。”

可週遊依然跪著，淚花盈盈。

彷彿深信自己這樣跪著，自己就有一條生路。

史局急了，揮揮通知書：“怎麼，想借此阻礙執法，利用軟暴力抗法？我可以告訴你周遊，你這是打錯了算盤。”

將通知書和簽字筆，往周遊面前一遞。

“簽字”不防謝局一把搶過通知單，嗖嗖一抖動。

“周遊，我說了，站起來。”話音沒落，那楊芳和頑皮匠，一左一右的拉起了他，楊芳說：“不用怕，有我呢。”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大家都驚疑的望著她。

工商邱局和稅務史局，緊急地碰了碰頭。

然後。有些驚訝地看著園林謝局：“怎麼回事？她是誰？”“周遊的助理，協助周遊管理動物園的大小事宜。”

謝局冷冷回答，看看楊芳。

“女學生，是你嗎？”

“是我”女學生坦然點頭：“我說了，我有話說。”“嗯，那你說吧。”謝局點點頭，以當家人的口吻答道：“正好幾大局的領導都在場，你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

女學生的意外出現，讓謝局暗地感到高興。

他知道，只要周遊下面的人，敢於出面抗議。

就等於是，點燃了二百多號員工的怒火，這二百多號員工，又聯著二百多個家庭，由此擴散發出去的能量，足可以在小小的濱海市，造成不大不小的震盪，正好幫了自己的大忙。

在濱海市，園林局是個窮局。

不但窮，而且人員大多文化不高，年老體弱。

加上其治下各單位的長期不景氣，早成為令谷市長和曾書記，都左右為難的重頭戲之一。不用說，治下長期效益不好，自己臉上也無光。

因此，謝局也為了這個事兒，正經常糾纏著二個頂頭上司呢。

如能借女學生達到自己日的，豈不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一舉二得。順便提一句，其實今晚上的謝局，倒真是憋足了勁兒，打算現場反水，挺身而出，幫助周遊。因為，他了解這個靠著投資入股，成為一園之長的丁老闆。

熱血男兒，六尺漢子，寧折不彎。

為了全園員工的生存，居然一跪到底，嗑頭乞求。

是周遊咚咚咚的嗑頭聲，驚醒了謝局的側隱之心。現在，即然他的助理挺身而出了，自己退居幕後，施以援手，就成為了最佳選擇。

可是，謝局對女學生曖昧的鼓勵。

卻激怒了工商邱局，稅務史局。

特別是工商邱局，曾是濱海市副市長，執掌市司法局、國安局多年，後因工作中的失誤和一些莫明其妙的原因，轉退下來擔任市工商局局長，同時仍兼市委委員。

歷來處事凌厲，手段迅捷。

是八大閻羅王中，名副其實的閻王。

但見他雙手往自個兒身後一背，不屑而冷冷的瞟著楊芳：“小姑娘，我們濱海市八大主管部門領導，聯合現場辦公，依法查封非法贏利展出，你卻嚷嚷到且慢，你有話說？而且還有人鼓勵著你，”

斜睨斜睨一邊的謝局。

“我看你們，是事先約定好了的嘛！”

到底是老江湖，話中話的狡詐歹毒，讓謝局臉孔微微一白。可是，沒容他多想，那女學生卻輕輕一笑，，擋了回來。

“邱局長也不用煞費苦心了，我明確告訴你，你這是無中生有的栽贓誘供。按中共黨紀，你要承擔相關法律責任的。請問邱局長，你準備好了嗎？”

邱局一楞。

“你說什麼？”

女學生又清晰的複述一遍，邱局勃然大怒：“你是個什麼玩意兒？給我滾出去，真是沒有王法了。”局座一怒，秘書和二個公安人員就應聲上前。

抓住女學生胳膊肘兒，要將她推掇出去。

而史局，在一邊跺腳啐道。

“好呢，你個周遊，敢煽動員工鬧事兒，你的黨紀觀念到哪兒去呢？”然後，扭頭對其秘書大聲吩咐道：“給我嚴查，幾十年的老帳新帳一起算。”

秘書也助紂為虐，大聲回答。

“是，史局，嚴查，幾十年的老帳新帳一起算！”

這就是強勢主管部門，國家給予的絕對權力，在某個時候，成為了它對外絕對的殺傷力。可以說，沒有任何人，任何單位和任何事情，能夠經得起這種真正的“嚴查幾十年的老帳新帳，一起算！”

委曲求全的周遊，臉孔更加蒼白……

可是，怪事了。

秘書非但沒能把女學生推掇出去，反而幾步竄到邱局身邊，湊近低聲說了句什麼。於是，本是不可一世，威風凜凜的市工商局長，一下呆住了。

眼珠子骨碌碌的亂轉，又狐疑的扭頭看看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