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99年9月20日上午8:00整,文學瘋子、冷血屠夫、時代狂人方星河,向中學界砸下一顆核彈,公開屠戮了所有同齡人。
就在作文集上市之後的一個小時裡,萌芽雜誌社和作家出版社,座機便被齊齊打爆。
“你們怎麼能刊登這樣的文章?”
“太不負責任了!”
“滿口髒話,粗俗野蠻,你們是怎麼稽核的?”
“馬上把方星河的聯絡方式給我,我必須親自批評他!”
“cnm,退錢!你們怎麼敢給我的孩子看這樣的作文?!”
接線員焦頭爛額,根本應付不過來。
拿起話筒就是捱罵,兩分鐘之內一句話都插不進去,怎麼扛?時間越久,情況越慘烈。
《狗日的核彈》在原本平靜祥和慢悠悠的時代裡忽然引爆,興致勃勃抬頭去看的人們沒有絲毫防備,便被強光閃瞎了眼,然後又被熱輻射烤得外焦裡嫩,最後被衝擊波以摧枯拉朽的姿態,橫掃成碳灰。
太多的人不理解……不,根本沒有人理解。
謝景源把韓涵堵在高一10班的門口瘋狂哀嚎:“我草草草草!他憑什麼啊?他瘋了吧?他為什麼要像一個精神病一樣咔咔亂咬啊?”
馬德堡更激動,臉上的痘痘差一點點就要爆開。
“他還寫被咬壞的傷口,操,我心裡最大的傷口就是被他啃出來的!罵誰軟蛋?誰他媽軟蛋廢物了?!”
“你不是軟蛋。”陸樂嘆息著補刀,“你只是格外喜歡取悅那個作精娘們而已……”
“草你大爺!閉嘴!老子現在賊暴躁!”
韓涵沉默了一陣,任由朋友們發洩,最後冷不丁問:“帥不帥?”
“帥呆了!”
小哥幾個下意識回答,出口之後才感覺到尷尬。
“額,氣質很屌,但是真的太瘋了,之前的《知而不順》不是挺溫暖的嗎?”
“是啊,我感覺好像被什麼東西捅了……”
“老韓,你跟方星河熟,你覺得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涵心想你們問我我問誰去?
但他心裡積壓的情緒也需要有渠道抒發,於是就叭叭叭講了講他藏在心裡很久的猜測。
“我懷疑,寫《青春》的時候,他可能是剛跟誰幹完架,火氣特別旺,看什麼都不順眼,看誰都是廢物,然後寫出來的文章就全他媽是攻擊性,沒有一點溫情。
等到他去參加複賽寫《知而不順》的時候,已經坐穩三中扛把子了,終於心平氣和了,文字就多出來一些寬容和溫暖。
這個屌人像個精神病一樣,你們不知道,他瘋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的……”
“臥槽!有道理啊!”
小夥伴們全都驚呆了,順著這個思路去思考,越想越覺得是那麼回事兒。
“對對,寫《青春》的時候肯定是被十三鷹給拖後腿了!”
“仔細想想,他也只能是那種人。”
“反正沒有罵到我,我純爺們。”
“我是有一點點難受,但是沒什麼,真的不要緊,我沒關係的,他心情舒服了就好……操!給我把刀!”
韓涵心有慼慼的陪在一旁,對弟兄們的痛苦感同身受。
你們才看了一篇《青春》,當初我可是一口氣把他的《青春》和《性》連續看完的,忍著眼淚回家,半夜差點沒哭劈叉……
誰懂啊?那種痛沒人能懂,但是看著兄弟們全都大受刺激,他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來。
方星河突突的是既不樂觀也不憤怒的鐵廢物,關我韓少什麼事?
“韓涵!”
旁邊忽然擠過來兩個女生,一個很漂亮,一個超漂亮,韓涵馬上辨認出來,那是一年級新生裡的級花。
“什麼事?”
韓少漫不經心的甩了一下頭髮,並且把右肘架在陸樂的肩膀上,這個姿勢會顯得他格外高大,也格外瀟灑。
“確實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級花小心翼翼的開口,臉上浮現出羞澀的懇求。
“你是不是認識方星河?能不能請你給我一個郵寄地址,我想和他做個筆友……”
“……”
好大哥的臉上忽然就繃不住那股酷蓋了,他果斷轉頭往教室裡走:“對不起,我們不熟。”
我跟姓方的不熟,跟你更不熟!……
萬寶兒像是一陣狂風,呼的衝進家門,扔下一句“媽我中午不吃了”,然後就消失在臥室。
萬母滿臉茫然,看看樓上,再看看手上的菜盤子,最後轉頭看向坐在沙發裡的丈夫。
“她這是又怎麼了?”
“新概念作文集發售了。”萬父慢條斯理的起身,走向餐廳,“咱們吃吧,看來她有很多話想和小姐妹們聊。”
是的,萬寶兒興奮壞了,第一時間開啟電腦。
掛上qq,再登入碧聊,衝進她們的語音聊天室,方華正貌。
麥上正有人在發花痴:“嗚嗚嗚嗚哇哇哇哇!方星河怎麼能那麼帥?姐妹們,我是最不喜歡看書的人,但是今天的《青春》真的差點把我幹碎!我想拜他,我想叫他神王,我想對著他的大幅照片祈求鞭打……真的我太愛他了!”
臥槽!
怎麼比我還瘋?!萬寶兒懵嗶了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然後仔細再一瞅……好吧確實太急搞錯了,不是方華正貌,是tm精神病集中營,熱戀星河。
螢幕上聊天爆炸,好些人都感到震驚,三觀受到巨大沖擊的那種震驚。
但是也有好多人彷彿被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開始暢想各種花樣。
“那我不一樣,我感覺渾身不適,很難受,從早上到現在一口東西都沒吃。”
“我理解你,姐妹,確實太沖擊了。”
“就好像被他扒光衣服,踩在腳底下,然後他也不碰我,就那麼冷冰冰的審視著,不屑的笑著,彷彿,彷彿……我不知道怎麼描述下去了。”
“彷彿是在說:就憑你也配喜歡我?”
“噯對對對!太對了!真的是那種感覺,這個人簡直是個變態,他壓根不需要我們的喜歡,也不在乎我們是不是喜歡,他爽他的,你哭你的,各不相干!”
萬寶兒看到這句話,心情更不舒服了。
她急忙打字:“可是你們不覺得他的文字特別有力量嗎?”
“是很有力量,可他現在做的事,是在炫耀這份力量,而不是拿出來同我們分享。”
“很貼切的描述,我不理解他為什麼要寫這樣的文章。”
萬寶兒繼續打字:“那他為什麼要寫《長大》?文人嘛,不就是心情怎麼樣,就寫什麼文章?不要上綱上線好不好?”
“我不接受這樣的解釋。”
“對比《長大》,他更像是一個精神病了。”
“他寫得對啊!年輕不懂事的時候,確實不應該取悅任何人,所以我聽他的,退房了。”
“對,走吧,確實不應該向他繼續投入感情了,這樣不尊重我們,可笑。”
萬寶兒急得手指直哆嗦,奮力解釋:“你們不要這麼敏感好不好?方星河本人真的超有禮貌超級溫暖的,文章又不是刻意針對誰,他心裡苦悶憤怒,寫文章發洩一下,有什麼不對啊?!”
附和她的人有很多,但是之前那幾個人卻沒有再回應了,她們離開了房間。
萬寶兒忽然感到鼻頭一陣發酸,委屈湧上心頭。她不明白,怎麼只是一篇文章,忽然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