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世代藝術家

第93章 第三天,新聞聯播上門

“咱們省裡肯定想把你推起來,但是咱們的文化影響力全國倒數,也就是折騰個熱鬧而已。那些真有能耐的省市犯不上把資源給你,所以官方層面我估計到省優就是極限。

然後是最能體現影響力的媒體界……你可把他們得罪大了。

文學界好像是你的基本盤,我看到餘樺、葉辛、石鐵生都發聲了,但是文學界什麼時候團結過?

李女士的力挺,早幾年倒是很有威懾力,不過現在嘛……原因你懂的,不好說,不好說。

反正作協裡恐怕有一大半人樂不得看你的笑話。

所以這麼一算下來,看似烈火烹油,實則暗藏危機,你想吃滿紅利,沒那麼容易。”

方星河沉默片刻,輕輕點頭。

和他的判斷差不多,嗯,是個明夷卦。

象徵光明受損,暗喻環境黑暗、小人當道或重大挫折。

卦辭: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蒞眾,用晦而明。

意思是需要韜光養晦,收斂鋒芒,靜待時機。

方星河亦如是想。

文學界從來都不是他的基本盤,文學界一直都是一盤散沙。

好的文人品性淡泊,真心實意誇獎兩句完全沒問題,卻不可能一直為他衝鋒陷陣;而壞的文人都在對面,出於利益死咬不放,持續輸出,戰鬥力遠勝君子。

所以別看現在勢均力敵,可是等到那波正面讚揚消退,剩下的壓力就要方星河自己扛了。

額……他沒想扛。

又是一大波新的浮粉灌進來,是時候讓他們感受一下追星的難處了……而且你們追誰不好,非要追方星河,不知道哥們是搞事小王子嗎?

坐在那兒看報紙的功夫,方星河就把方粉賣了個乾乾淨淨。

……

單單講今天的局面,是挺方派吊打自由派。

不是公知們不給力,而是方星河的自傳體《暴力核彈》實在太暴力。

他們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來串聯、交流、商討,最終仍然沒能拿出任何有力度的批評。

那怎麼辦?避重就輕,硬著頭皮上唄。

“我們要打持久戰。”程一中陰沉著臉如是道,“抓住色情暴力的點,猛烈而持續地攻擊他,不要陷入戰術上的糾纏,甚至可以草他媽!”

在私下裡,程一中歷來都是如此形象。

同樣是不擇手段的小人,閻烈山願意演一演,而他卻是那種為了銷量、為了個人利益,能夠放棄一切底線的純種畜生。

於是,自由派的畫風是這樣的——

屠夫:“方星河應該被封殺!我從未見過如此色情暴力的文字,14歲啊!他不是潛在的反社會暴動份子,誰是?!”

笑川:“看來我之前的觀點應驗了,方星河應該被送往精神病院就診。這是一篇什麼樣的文章?黑暗、殘忍、病態!男孩子嚮往性是正常現象,可是你的性啟蒙居然是看你爸日你媽形成的!怪不得能夠養成你現在的性格,聽我的,去看看腦子吧!”

類似的謾罵,充斥在某些小報上。

他們也知道這玩意不能發在核心陣地上,所以,只是看著噁心人,其實沒有多大的影響力.而另外一些歪曲事實斷章取義的文章,則被難防系大肆傳播。

陳楠:“言論自由是構成民主的核心要素,媒體人追求言論自由非但不是罪過,反而正是避免類似悲劇一再重演的唯一解。方星河憤怒偏激,看不到這一點,沒關係,筆者會詳細向你解釋……”

法學生羅素:“自由當然必須被約束在法律的框架下,然而方星河的黑暗復仇主義同樣是狹隘且缺乏折中的,他的思想和行為都非常危險,不但有對同學實施的凌虐行為,更有一種強烈的弒父意向,這樣的人絕對不可以成為青少年偶像,崇拜他的壞處,遠遠比他帶來的正向影響要強。”

程一中私下裡發癲,寫的文章卻謹慎極了。

“《性》一文,結構不甚出奇,行文有些分裂,只有核心思想略值一觀,但也未到王老師誇獎的程度。

我理解王老師是為未來計,希望文壇後繼有人,將出自於新概念比賽的方星河視為弟子,多有厚待,但這不是大眾必須承認的理由。

細細讀來,此文距離真正的名篇相差極遠,以我讀慣了精品的閱讀量,讀之不免乏味。

其實我對小方沒有太大意見,願意寫就是好的,只是我不太能夠理解那些為此文瘋狂叫好的人,你們到底是收錢了?還是沒有看過一點正經東西?另外,我要鄭重提醒各位家長,千萬不要讓不滿20歲的年輕孩子看到這篇文章,我想不到有絲毫的好處,反倒極其容易被帶歪,我們的孩子,真的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了……”

陰險吧?一方面暗指王檬是因為場外因素而刻意吹捧自家弟子,一方面又想斷掉方星河的根,打擊《80後最強音》的銷量。

而且精準對標自身最大的受眾群體——那群眼高於頂的“精英”知識分子。

越是高明的人,越是虛懷若谷,而那些性格像胎盤、長相如雞腸的半吊子文化人,往往會對任何不符合認知的東西嗤之以鼻。

所以,還真叫他帶動起了一股子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對文章進行大肆批判。

而他並不是最陰的。

陳丹輕也跟著湊熱鬧,在報紙發了點評。

“我站在紐約曼哈頓街頭讀著方星河的《性、暴力、和謊言》,身旁穿行而過的黑白面板穿著一模一樣的白襯衫和藍西裝,步履匆匆,志氣昂揚,我沒有看到方星河筆下的性、暴力、和謊言,但我深深知道,等到夜幕降臨,大大小小的三要素式自由便將降臨,瀰漫整個上東下東左東右東……

方星河太犀利,他對西方自由主義的批判雖然只是蜻蜓點水輕輕一提,卻在中華文化語境下講其乾脆利落的剖開,你只管低頭去看,看到什麼,都在其中。

我知道他為了整體結構的不失衡而放棄了進一步論述,畢竟文章的核心不是更具深度的批判,而是更具感染力的愛與救贖。

他平衡得很好,批判與希望和諧共存,不至於倒向哪一邊,我不敢想象,如此成熟且妥帖的處置,居然出自於一個14歲少年之手。

如果你們真正讀過巴金老師的《滅亡》和王檬老師的《青春萬歲》,你們就會清楚且真切的意識到,方星河的水平已在他們之上,數遍國內大家,沒有人能在25歲以內的年齡段戰勝方星河,我輸得不冤。”

為了最後這一碟醋,他硬是包了一盤餃子。

明面上是洗白自己,順便展現一下心胸,但本質上是捧殺,是為方星河樹敵。

《滅亡》和《青春萬歲》是頂好的作品嗎?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不算了。

稚嫩、不夠成熟是一方面,再有就是脫離了時代語境,很多語句都不再能夠帶來觸動。

但這絕不是拉踩的理由。

方星河發自內心的認為,拋開時代、拋開前因後果談作品就是耍流氓。

《性》確實更好,但是僅限於當前時間點。

甚至,原本他能寫到比這還好,只是他為了平衡和過審而犧牲了一些野性,但這能夠說明全力以赴的改版《性》是更好的作品嗎?不,那只是在2025年更好的作品,而非現在。

寫到如今的模樣,就是最適合1999年、最適合14歲方星河的版本。

陳丹輕未必不明白這一點,他選擇裝傻,用方星河去激怒當今的文藝青年,十分惡毒。

但他終歸是給吹噓方星河的聲音,增添了一點音量。

某些人,吹得更狠。

這裡的某些人,特指餘樺。

“在審稿現場看完方星河的《性》之後,我回去整整氣了三天,媽的,怎麼能寫得那麼好!

我真的是憋了好久,今天必須寫一寫。

《性》到底哪裡好?

第一個是結構好。

乍一看是10個碎片化的小章節,標題既不走意識流讓人去猜,又不用華麗修辭去調動情緒,就那麼平實的往那一擺,開始你根本注意不到,等到看完全文回過頭來再仔細琢磨,挖槽,越琢磨越有韻味!在結構上,他把創傷記憶打成不規則碎片,亂七八糟的往起一拼,相關性不強卻不割裂,來回跳躍卻不中斷情感,最後拼完整了直接昇華,主題出來了,雞皮疙瘩也冒出來了。

第二個點是好在剋制。

我去給新概念當評委,最頭疼的就是中學生們濫用修辭,哇,真的是恨不得把所有能夠想象得到的事物都化為修辭手法塞在文章裡頭,各種華麗的混亂,乍一看好像王勃,仔細再一看,是麻辣雞脖。

方星河不一樣,他的表達極度剋制,大部分篇幅都是白描,尤其是在描寫方同輝對於母親進行的性暴力時,簡直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旁觀者。

這種白描的冷峻,這種將感情完全壓在觀察下面的手法,如果是別人來寫,將會令人極度不適,可他是以一個兒子的身份來寫,反而形成了一種更加悲愴的張力。

剋制的意義在於,他不向讀者嘶吼我有多麼痛,他不強加給讀者任何東西,不煽情,不訴苦,我就告訴你們這個事情是什麼樣子的,你如何體會,是你自己的事。

這非常了不起,普通人在寫作時絕沒有這樣的控制力,普通人在聊天時都難免絮叨。

第三個是平衡做得好。

關於平衡,本文中處處皆是細節。

比如寫作手法的平衡,方星河不是一味的白描,該宣洩的時候他也有宣洩。

白描和宣洩本身已經非常平衡,宣洩性文字內部也有平衡——在粗口和詩化表達間來回橫跳,上一句還是‘這點逼事和這點屌事’的暴躁粗口,沒兩句又變成了‘足夠體面的叫做謊言,不夠體面的便是暴力’。

我現在提起來,你可能感覺這不是精神分裂嗎?但是我沒提,你自己看的時候,可有絲毫出戏?

沒有就意味著這種潤物細無聲的對立平衡,已經被他運用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然後還有哪些平衡?

文學性和社會性的平衡。

責任與約束的平衡。

方同輝暴力符號與母親忍辱負重的平衡。

方星河在追逐答案的過程裡,使用暴力宣洩來作為解題思路,展現出了思考與實踐的平衡,掙扎與平靜的平衡,破碎與重組的平衡……

甚至在貫穿全文的母親蒼白指節上,他都做到了隱秘的平衡——前期是暴力的烙印,也是方星河心理陰影的具象化,但在中間受到了妓女蒼白指節的觸動,後期母親的手就變成了最珍貴的記憶,帶著各種溫度。

這中間的轉變細微又自然,他沒有直接寫,但是我們能夠從一整條線感受到。

如此大巧不工的思路,有些人卻批評方星河文字粗糙……你初中畢業了嗎?

第四個好,是價值導向和文化立場的正確。

某些人不要只看到方星河以暴力對抗暴力的暴虐,他的憤怒是真實的,可他的最終導向是愛與救贖,這不是犯錯了再改,這是無人教導的一個孩子在掙扎自救。

某些人也不要抓著對於性暴力的描寫不放,這是一個孩子觀察和認知扭曲自由的真實過程,極具嚴肅性,只有猥瑣的人才看什麼都猥瑣。

另外,在東方集體主義倫理和西式自由主義的對立中,方星河的文化立場毋庸置疑。

文學性由此而來,社會性由此而立,藝術性升騰在詩性表達上,批判性蘊含在每一個詞句中。

方星河用他精彩絕豔的文字剖開了一塊寄生在人心深處的腐肉,那是一種名為無限制自由主義的癌,它不僅是方星河黑暗童年的文字展開,更是一部分人在社會劇變中精神崩塌的縮影。

有一段時間我很不服氣,媽的,他能寫我就不能寫嗎?於是我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寫,想寫一篇更牛逼更深刻的文章,回頭拍在他面前。

截止到今天,我宣佈,正式放棄。

是的,他能寫,我寫不出來。”

餘樺是一箇中年滑頭。

他也沒有聚焦於批判自由主義,淺淺一提,就那麼過去了,對於經濟發展與道德失序的深層矛盾更是提都不提。

但是,餘樺真沒有愧對文學大家的稱號。

他從文學手法、語言風格、結構設計等層面對《性》的解讀,全面細緻,恰到好處,為很多中學生閱讀文章提供了寶貴指引。

方星河發現,經過了這幫作家從各個角度進行的解析和科普,星光值增長的速度居然還能再次加快。

還有什麼事比這更爽嗎?有的。

央視新聞找上門了——對,就是每天7:00都在放的那個新聞聯播。

*************感謝liangxxx的二次盟主,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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