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傾換下衣服,穿著自己的外套走過來,剛想開口說什麼,周野已經搶先一步挽住了他的胳膊。
動作親暱,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人聽見。
“累了吧?晚上多吃點補補,畢竟……夜還長呢~”
江傾被她挽住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心頭警鈴大作。
他低頭看向周野,她臉上帶著笑,眼睛彎彎的,但那笑意卻根本未達眼底。
“還好,沒事的。”
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
張靜儀也換好自己的衣服,一件簡單的衛衣牛仔褲,揹著小包走過來,正好聽到周野的話。
她抿了抿嘴,隨即揚起燦爛的微笑。
“是啊江傾,今天好幾場情緒戲呢,肯定消耗大,徽韻人家的臭鱖魚和毛豆腐可是一絕,上次我們聚餐時你不是吃了很多,這次給你來雙份!”
她說話時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江傾,語氣熟稔的很。
周野挽著江傾胳膊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緊了下,臉上笑容紋絲不動。
“是嗎?那靜儀待會兒可得好好給我們推薦推薦,你這位老顧客肯定最懂行。”
她把“老顧客”三個字咬得稍微重了一點點,言下之意“你不過是佔了地利”。
張靜儀像是沒聽出弦外之音,笑容依舊甜美。
“沒問題呀學姐!保證讓你吃到最地道的徽州味道!”
她目光轉向江傾。
“江傾,你車還能坐人嗎?我跟你一起吧。”
趙志韋正和曾可尼走過來,聞言立刻插嘴。
“坐我的坐我的!靜儀跟我車,正好路上再對對明天那場戲的詞兒。”
他眼神在江傾周野之間飛快地溜了一圈,適時伸出援手。
江傾心裡鬆了口氣,和趙志韋無聲交換了個眼神。
靠譜!
周野忽然捏了捏他的胳膊,笑著看向張靜儀。
“哎呀,那正好,靜儀就跟趙老師一起吧,我們車滿了,陳鐸開車,我和江傾還有文姐剛剛好。”
她轉頭看向江傾,眼神帶著詢問,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陳述句。
“是吧,江傾?”
江傾果斷點頭。
“嗯,是這樣。”
張靜儀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但很快被笑容掩蓋。
“哦哦,沒事沒事,那我坐趙老師的車。”
她對趙志韋做了個鬼臉。
“趙老師,路上可不許嫌我吵啊!”
“哈哈,求之不得!”
趙志韋大笑。
旋即,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出酒吧。
晚風帶著深秋的涼意,吹散了片場裡混雜的氣息。
幾輛車已經等在路邊。
周野拉著江傾徑直走向他那輛黑色的suv,張文很有眼色地小跑上前拉開副駕駛的門,自己坐了進去。
周野則直接拉開後座車門先一步坐了進去,然後看著站在車外的江傾。
江傾硬著頭皮坐進後座,關上車門。
外面的喧囂瞬間被隔絕,車內狹小的空間立馬被一股低氣壓籠罩。
“鐸哥好久不見,我們去徽韻人家。”
周野對駕駛座上的陳鐸笑容甜美地打了聲招呼,語氣熟稔。
“好的,周小姐。”
陳鐸察覺到不對勁,笑呵呵地應了聲,立馬驅車起步。
很快,車子平穩地匯入車流。
周野側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燈霓虹,留給江傾一個線條優美卻透著冷硬的側臉。
她不再像在片場眾人面前那樣笑語晏晏,彷彿瞬間卸下了面具。
江傾看著她沉默的側影,心裡七上八下。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沉默。
“小野,今天……”
“我有點累,想安靜會兒。”
周野頭也沒回,聲音淡淡的,直接打斷了他。
她語氣裡沒有明顯的怒氣,卻帶著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
以前,她從未這樣對待過江傾。
江傾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
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小野。
原來她真正生氣的時候反而不是大吵大鬧,而是這種冰冷的沉默。
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嚥了回去,也看向窗外。
這會不是說話的時候。
車內只剩下發動機的低鳴和電臺裡輕柔卻顯得格外突兀的背景音樂。
張文坐在副駕,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連呼吸都放輕了。
一路無話。
車輛在廬陽華燈初上的街道穿行,最終停在了一條頗具徽派風情的巷子口。
一塊古樸的木製招牌掛在巷口,上書“徽韻人家”。
車子剛停穩,周野立刻推開車門下車。
晚風吹起她明黃色風衣的下襬,她深吸了一口帶著食物香氣的空氣,臉上瞬間如同變魔術般重新掛上了那副甜美、熱情、無懈可擊的笑容。
她轉過身背手等著江傾下車。
江傾剛關上車門站定,周野就非常自然地迎上一步伸出手,不是挽他,而是極其親暱地幫他整理了一下外套的衣領,動作輕柔眼神專注,彷彿在對待一件珍貴的寶物。
她指尖不經意擦過他頸側的面板,帶著一絲涼意。
“領子有點歪了。”
她聲音溫柔,帶著笑意,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然後,她微微踮起腳尖湊近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輕聲細語地吐出幾個字。
聲音甜得像蜜,內容卻讓江傾心頭一跳。
“江博士,這頓飯……要好好表現哦~”
說完退開一步,臉上笑容嬌憨甜美,彷彿剛才那句帶著警告的低語未曾發生。
江傾看著她那雙在夜色下顯得格外清冷的漂亮眼眸,又瞥見後面張靜儀趙志韋幾人正遙遙望著這邊。
顯然,剛剛女孩的舉動正是做給他們看的。
他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太陽穴突突直跳。
同時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今晚這場聚餐恐怕比下午在片場時更加不好過關。
這頓飯,可能比鴻門宴還要難以下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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