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飄著股說不清的焦灼，大家望著對岸中環的方向嘆氣。
眾人的目光，不知不覺都落在了滙豐總行與中銀大廈之間那棟深灰色的建築上。
那是全城此刻唯一的指望，那棟樓，正是香港金管局的所在地……
此時，金管局總裁任總已在落地窗前站了整整半小時。
望著窗外晨霧漸散的港面，目光緊鎖神情緊繃。
桌上的電腦螢幕滾動著全球財經市場的最新資料，每一組數字都像冰錐，讓人心裡發寒。
“任總，全球市場的早間簡報整理好了。”秘書走進，將檔案放到桌上。
“昨晚歐洲市場的英國富時100跌5.2%，德國DAX30跌6.1%，法國CAC40跌5.8%，是三年來最大單日跌幅。
北美市場就更兇湧，道瓊斯指數收跌7.18%，報7161.44點，是1987年黑色星期一以來最嚴重的跌幅。
納斯達克綜合指數跌6.89%，科技股板塊幾乎全線大跌，華爾街昨晚都在說‘第二個黑色星期一’來了。”
“亞洲這邊呢？日本、韓國應該已經開盤了。”任總眉頭微蹙。
“日經225指數半小時前開盤，現在跌3.2%，還在往下走。韓國KOSPI更糟，開盤就跌5.7%，電子股和造船股拋單巨大。
其它東南亞時區早的幾個市場。
菲律賓馬尼拉指數跌4.9%，印尼雅加達綜合指數跌6.3%，馬來西亞KLCI跌4.5%。
都是開盤即重挫，沒有止跌跡象。
連前幾個月受東南亞危機影響不大的澳大利亞和紐西蘭，今天也沒能扛住。
澳洲標普200跌3.8%，紐西蘭NZX50跌2.9%。
都是金融股領跌，其銀行股是被我們這邊的恐慌情緒帶下去的。”
任總聽完後，沉默著轉過身。
晨光落在他鬢角的白髮上，那是這三個月被金融風暴催出來的痕跡。
三個多月前回歸大典的禮炮聲還在耳畔，7月2日泰國放棄固定匯率制的訊息就像第一記重錘。
緊接著，東南亞各金融市場像多米諾骨牌般接連崩塌。
上週，當臺灣退出匯率聯席機制後，他就清楚風暴要降臨香港了。
收回思緒，任總走到辦公桌前，手重重敲在道亨銀行的質押清單上，紅筆圈出的“房地產質押物佔比55%”字樣格外刺眼。
“記錄！讓中銀、滙豐、渣打的風控部門立刻啟動壓力測試。
先按恒指跌10%算，重點算股票質押的補倉缺口，尤其是房地產相關質押物，必須按現價重估，不準用半年前的虛高資料。”
秘書剛要去傳達，又被叫住了。
“再加一個測試檔，按跌15%算。”
秘書聽了，握著筆的手猛地一頓：“任總，這……恒指本月已跌28%，再跌15%就差不多是腰斬！
如果這樣一來，就算1:2的質押率也撐不住，到時候銀行體系的窟窿……”
“到時候就不是窟窿，是深淵了。”任總打斷她，“但也別怕，現在迴歸了我們背後有中央政府。
只有做最壞的打算，才能留最足的餘地。”
秘書點點頭，快步退了出去。可辦公室裡剛靜下來，內線電話就響了。
接通後，是財政司那邊打過來的，說特首讓九點半在政府總部開會。
財政司、金管局、港交所還有其他相關金融部門都到場，一起應對可能來的危機。
到時候根據實際情況定具體對策。
任總掛了電話，看了眼桌上的電子屏，離港股開盤只剩不到半小時。
9點整，聯交所的集合競價開始。
這時，全港人的目光都緊盯螢幕上那串跳動的程式碼——0005.HK，滙豐控股。
交易大廳裡，穿紅馬甲的經紀人們手懸在鍵盤上，屏著呼吸。
有股票質押的公司老闆們攥著電話，指節發白。
連上市公司的董秘們都聚在辦公室，電腦螢幕上只開著一個頁面，就是滙豐的行情。
昨天27號，滙豐已跌了6.78%，收盤價61.83港元。
大家心裡都攢著個念頭：今天60塊整數關口，總能守住吧？
畢竟是市值過萬億的巨無霸，比和記黃埔這種地產龍頭的市值還高四倍多。
它要是穩了，港股就穩了。
要知道，早年間香港除了總督，就數滙豐、馬會、置地有分量。
八十年代後，代置地不行了，華資財團起來了，可滙豐的影響力還是壓得住場……
當集合競價的數字一出來，所有人都懵了——58.76港元。
別說60塊，連59塊都沒保住，直接跳空往下深砸啊！
且紅色的數字還在肉眼可見地往下掉(香港股市紅色代表下跌，綠色代表上漲)：58.63、58.51、58.40……
交易大廳裡響起一片倒抽氣聲，有人忍不住罵出聲：“這是要砸穿啊！”
跌幅數字也跟著往上爬，3%、4%、5%……
眼看著就要破6%，誰都心裡發慌：這架勢，等9點半正式開盤，怕是連57塊都守不住。
恒生指數的實時資料也跟著往下掉，按滙豐這跌法，大盤跌幅就要往兩位數衝了。
而另一邊，作為地產方面的龍頭0013.HK和記黃埔的行情同樣讓人揪心。
昨天是收在52港元，跌了5.45%。
大家還盼著今天能守住50塊，結果集合競價直接開在49.83港元。
數字還繼續往下滑：49.6、49.2、48.8……
“連李超人的股都扛不住？”有人盯著螢幕喃喃。
再看長江實業（0001.HK），上週收盤還在20塊以上，現在直接跌到18塊，還在往17塊探。
這時，交易大廳徹底亂了。
“賣！趕緊賣！”電話裡全是這樣的嘶吼，鍵盤被敲得噼啪作響。
“不管價！能拋就好！”“客戶說質押的股票要爆倉了，必須馬上平！”
踩踏式的拋盤湧出來，買單卻稀稀拉拉，根本頂不住。
所有人都明白，連滙豐這種巨頭都跌得沒法了，其它股只會更慘……
到9點30分，集合競價結束。
0005.HK滙豐控股的開盤價定在56.67港元，相較昨日收盤價跌了8.35%。
這隻撐起港股半壁江山的金融龍頭，以近乎決絕姿態低開，直接把銀行權重股拖入深淵。
恒生指數低開在9649.06點，較昨日收盤的10498.20點跌去8.09%。
螢幕上，被成片的紅色數字淹沒。超過半數的股票跌幅達10%以上，連平日裡最抗跌的公用事業股都跌了7%。
交易大廳裡，所有人都在搶著掛賣單。
都知今天必然大跌，要搶先一步丟擲去。
想著少虧點，萬一跌透了還有機會抄底買回來。
這樣一來，拋單實在太多，系統直接被這踩踏式的掛單堵的執行緩慢了。
“怎麼還沒成交？”有人對著電話急吼，“掛了兩分鐘了！”
旁邊的人也直抹汗：“都在拋，系統卡得運轉太慢了！”
所有人心裡都沉得厲害：照這架勢，跌10%怕是打不住。
有人望著螢幕嘟囔：“政府會不會出手？港府正開會呢……”
開盤的資訊傳到政府總部的會議室時，財政司專員把資料單拍在桌上。
“恒生指數低開8.09%，滙豐跌8.35%，和黃9.2%，長江實業9.7%……
一半股票跌超10%，系統快扛不住了。”
會議室裡頓時陷入一片沉寂。
與會的每個人心裡都轉著同一個念頭：必須想辦法。不然今天這局面，跌10%兜不住，15%都可能撐不住。
那質押爆倉、銀行擠兌、地產商崩盤、金融系統垮掉……簡直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