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第39章 進城救錢進同志

“你說的是真的?”

劉旺財蹲在生產隊辦公室前的磨石臺階上,花崗岩地面到處是旱菸鍋子磕出的點點白痕。

他抬頭望著眼前穿藍色勞動布工裝的小青年,反覆問:

“我們給來支農的知青送兩把芹菜、豆角,就害得人家被公家單位定性為‘私運犯’?”

“一點沒假!老舅,你外甥我還能糊弄你呢!”小青年煞有其事的掐著腰說,“就是私運販!我聽的叭叭準!”

他是劉旺財的外甥叫牛成才,在上週日見過小分隊設卡抓錢進的場景。

今天他歇班,閒的蛋疼特意來找老舅問錢進當時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得知是真的,他就把自己打聽來的場景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再加水的說了一遍。

水很多。

不光是他自己加的,還有其他人加的。

當時他去的太晚,沒有親眼目睹全過程,只好事後找人打聽怎麼回事。

但有些人不靠譜,最喜歡指著高粱杆說金箍棒。

他打聽到的訊息已經是添油加醋還加水甚至加尿的了。

結果如今他再加上一波水,劉旺財得知的資訊就是這樣子:

城裡面有些幹部瞧不起農民泥腿子,得知錢進星期天去支農,還得到了農民的熱烈歡迎,對此非常不滿。

於是他們趁錢進回城,跟鬼子設卡查老百姓一樣,小分隊也設卡抓住了錢進,為首當官的還用皮帶扣抽他的臉!

“抽的很使勁,那聲音跟皮帶扣砸在車把上一樣咔咔響……”牛成才說這是他是親耳聽到的。

劉旺財將菸袋鍋使勁在石頭上敲了敲。

菸灰散落。

落在地上他低頭看。

仔細看了半晌,才從灰燼裡看出字來,滿地都寫著冤這個字。

他頭也不回的問門口站著的劉有餘:“你都聽見了,錢進跟著咱生產隊倒黴了。”

會計偶爾會進城,覺得不對勁。

他問道:“成才,你是親眼所見?不是你道聽途說?”

牛成才先是心一虛,隨即想起看到的場景比劃說:

“我親眼看見了,你們給錢進裝的袋子都被人家給撕碎了,地上有茄子芸豆豆角有黃瓜西紅柿。”

“這麼長的豆角、這麼粗的黃瓜、這麼硬的苞米芯、這麼黑的茄子,對不對?”

“我看的猛猛準,當時地上的黃瓜茄子上還粘著你們紅星劉家的泥印子呢!”

最後一句話讓劉旺財忍無可:“敲犁頭!咱不能害了人家錢進!”

劉有餘去撿起鐵棍,跟張飛敲鼓似的當噹噹猛敲鐵犁頭。

清脆響亮的聲音傳開來,召集了附近的人。

劉旺財將訊息釋出給他們,他們向四周飛奔。

很快全生產隊的社員都收到訊息來到了辦公室前。

婦女們納鞋底的麻繩繃得吱吱響,漢子們的旱菸卷亮起火星點點。

劉旺財拿著開大會用的鐵筒大喇叭,嗷一嗓子開始喊話時,聲音震得老槐樹上的麻雀竄稀。

他強忍悲憤把從外甥口中聽來的事情講給壯勞力們聽。

有些細節記不清了,他就摻點水說出來。

說完之後他大聲問:“錢進同志對咱生產隊是掏心掏肺了,是不是?!”

婦女主任王秀蘭第一個竄出來:

“絕對的掏心掏肺!我家裡現在那些白花花的新棉花,就是用人家錢進補的錢、補的票買的!”

劉旺財舉起大喇叭說:“同志之間不說錢和票的事,那太俗氣,咱就說當初人家頭一次來支農。”

“當時馬上就是暴風雨的天,暴風雨一來咱七百畝玉米都得完蛋!”

老隊長很激動,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當時七百畝的玉米一點沒收!要是撲了發黴了,別說交公糧,咱全隊四百多口人就得喝西北風!”

“人家錢進同志到來後可沒把自己當城裡領導,人家來了悶頭就幹,一看幹不過來,人家去公社開拖拉機!”

“開來拖拉機,人家又說老少爺們聽好了!暴風雨催人命,咱們夜班還得幹,給拖拉機掛夜燈的幹!是不是?”

樸實的劉家社員記得錢進的好,而且老隊長說的是實話:

“是!”

劉旺財說:“別以為開拖拉機輕快,那發動機跟火爐子一樣。”

“我進駕駛室看來著,錢進同志在咱隊裡幹了三天,拖拉機坐墊曬乾了反出來的都是汗鹼!”

“大家說,錢進同志又幫大夥兒保住了口糧又回頭來給咱補錢補票,還有他做人實誠、辦事地道的嗎?”

“沒有!”好幾個人喊。

劉旺財說:“可結果呢?”

“結果因為咱隊裡,他在城裡倒落個裡外不是人、成犯人了!”

“咱莊戶人辦事講的就是有恩必報,現在咱得去問問怎麼回事!不能讓錢進同志因為咱隊裡蒙受冤屈!”

人群外的牛成才擠擠眼:“犯人?不是,什麼犯人?不是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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