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來的氣勢洶洶。
傍晚秋風吹起,寒意凜然,有寒流從北方湧來。
錢進下班回家,在樓道門口被凍到縮脖子的劉四丁給堵住了:
“前進叔你最好別回家,104號樓裡的錢師傅去咱家了,我看他來者不善!”
錢進疑惑:“錢師傅?”
他不認識這個人。
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還是堅持回家。
家門口有個五十來歲的漢子倚牆而坐,他愁容滿面的抽著旱菸卷,屁股兩邊已經扔了好幾個菸屁股。
看到錢進回來,漢子頓時爬起來跟他握手:“錢隊長回來啦?哈哈,我也姓錢,咱是本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錢進跟他握手,從兜裡掏出菸捲給他上煙:“錢大叔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錢師傅露出苦色:“錢隊長你別生氣,我上門來是想從你手裡要點東西。”
“這麼回事,我們一家是八口人,擠在個十六平的小房子裡,實在住不開。”
“好幾年了,我一直在等著街道分房子啊,結果根本等不到,弄的我閨女現在得睡陽臺!”
錢進點頭:“我明白了,錢大叔,你家裡房子太小了住不開。”
“確實,七八口子人怎麼也得住個四五十平的房子,16平怎麼能住的下?”
錢師傅使勁點頭,滿臉期待。
錢進安撫他:“你放心,我下午就去找居委會領導,一定想辦法讓他們給你換個大房子!”
說著錢進領他進家裡,又給遞煙又給泡茶,然後還拿出來一包餅乾送給了錢師傅:
“我聽人說,我家老奶生病了,胃口不好,我不能上門去拜訪她,麻煩你給帶包餅乾回去,算我一點小小心意!”
他找劉四丁問過錢師傅家的情況了,這屬於有的放矢。
另外劉四丁說過這錢師傅是個實在人。
果然。
錢師傅拿人手短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唉聲嘆氣的離開了。
張愛軍在旁邊看的望而生畏:“高,我說領導真是高!”
錢進翻白眼:“高個屁,這純屬頭疼醫頭、腳疼治腳,治標不治本!”
張愛軍擠擠眼,說道:“其實要解決這個事不麻煩,我現在看明白了,這是有人盯上我住的這間房子了啊。”
錢進吃驚的說:“你現在看明白了?!”
張愛軍得意的說:“我又不是個傻子!”
錢進對他豎起大拇指。
張愛軍得到誇獎更得意:“要解決這事不簡單?”
“把這房子讓出去,我去你家裡打地鋪就行了,我身子裡有個火爐子,從小不怕冷!”
錢進笑了笑不說話。
頭腦簡單的人,活的真幸福!事到如今火已經燒起來了,他知道自己讓出房子也不行。
受到非議就退步。
這隻會讓人感覺他好欺負。
他願意把房子讓給更需要的人家,他可以不佔集體的便宜。
可他不能輸給張紅波。
他最不能讓張紅波認為,他是軟弱可欺的!
錢進沉思破局之法。
沒思索出來……
掛鐘敲響,外頭傳來煤球車叮噹聲,有人吹起愉快的口哨聲,是《打靶歸來》。
錢進煩了,擺擺手說:“吃飯,今天天冷,吃個熱面去去寒。”
泡麵!確切地說是面裡的料包。
這是泡麵的精華,不需要麵餅,搭配麵條就足夠美味。
泡麵餅造型太獨特,當下還是不適合露面。
煤球爐照例挪到陽臺上,讓秋風帶走味道。
開啟鍋蓋,水已經煮沸。
秋風卷著標語紙掠過窗臺,鬆鬆垮垮的晾衣繩為之搖晃,給小小的房間裡增添了兩分寒意。
一包刀削麵乾麵條在沸水裡舒展筋骨帶起麥香味,引得張愛軍和劉大甲的喉結一起活塞運動。
跟著麵湯的咕嘟聲上下滾動。
錢進撕開油料包倒進去。
橙紅油花在沸水中綻放,脫水蔥花翻滾著舒展成碧綠,香味壓過了吹來海風的鹹腥味。
於是另外五個人猛吞口水,那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像生鏽的壓水井在排氣。
錢進很理解五個人的反應。
2027年的牛油正被滾水喚醒香氣,1977年的老城區第一次飄起泡麵的味道。
面煮熟了,錢進準備分開。
劉三丙摁住鍋蓋給他一個瞭然的眼神:“再燜一會,俺媽教的法子,麵條多燜一會就更多了!”
錢進一時心酸又好笑:“這個面跟你媽做的手擀麵不一樣,它多不了。”
面香混著大骨湯的辛香撞得人鼻腔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