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兩個混混轉身要跑,卻撞上趙波帶人拉起的鐵絲網。有個穿格子外套的青年被鐵絲網上的鐵蒺藜勾住褲管,他使勁撕扯,褲管撕裂,露出腳腕上靛藍色的船錨刺青很扎眼。
有搶劫犯跑出去,拿起個鐵皮簸箕當銅鑼敲:“抓投機倒把的在這裡!緊急行動!”
徐衛東見此去將刀疤臉強人鎖男解放了張愛軍:“別讓他們報信!”
張愛軍跟旋風一樣吹過去,追上敲鐵皮簸萁的青年將他放倒。
王東今晚最是積極,又甩出武裝帶套住個瘦猴,就勢拽翻在地往腿上一纏:“跑?你當爺爺的武裝帶是褲腰帶?”
還有人舉起手吆喝說:“全部停下!抱頭蹲地!再跑開槍!反抗擊斃!”
朱韜將一把治安所沒收而未上交的損毀步槍拉到咔咔響:“蹲下!蹲下!”
有人被嚇到了:“抓我們盲流子怎麼還用解放軍?”
錢進最怕這些搶劫犯帶著槍。
這年頭槍支太常見。
還好。
估計遊蕩在黑市的二流子們很少碰到硬茬子,他們多數帶的是刮刀、匕首和刺刀之類,沒有帶槍的。
徐衛東將人綁起來後趕緊說:“同志們,撤、撤,等他們大部隊來了咱們就跑不了啦!”
五六個人抬一個,一群人跟老鼠抬雞蛋似的,抓上人就跑。
錢進已經規劃好撤退路線了。
一路很順利。
直接將人帶到了泰山路治安所。
龐來福挺吃驚:“你們還真抓到人了?”
“抓到兩夥人!”王東得意洋洋。
張愛軍對刀疤臉進行搜身,從褲子裡頭逃出來一把手槍!上面溼漉漉的,沾的不知是汗還是尿。
錢進後怕。
得虧這貨第一個動手,被張愛軍第一個制服,否則一旦等他掏出槍來怕是會有傷亡!
徐衛東大大咧咧。
他奪過槍看了看又聞了聞,撇嘴:“行啊,還給焐出體香了。”
錢進一個變態都感覺他過於變態。
泰山路治安所忙活起來。
黃永濤拍拍王東肩膀說:“行,給你記頭功!”
王東精神亢奮:“這兩幫人挺好抓的,明後天繼續再去抓幾幫?”
說起這個,錢進有些詫異:“對付他們確實不難,你們怎麼不抓他們?”
程華含糊的說:“港口不是我們轄區,我們不能跨轄區執法。”
徐衛東衝錢進擠眼睛:“你淨問些外行話,海濱市裡這麼多黑市,我們打投所怎麼不給全打了?”
“他們都是有關係的!”
龐來福趕緊解釋:“別瞎說,還真不是。”
“甲港黑市這些劫犯都是坐地戶,他們是有組織進行犯罪。”
“要是有治安單位去抓他們,他們住戶裡有人把風,會立馬通知他們逃跑。”
“要是設伏抓人,他們敲鑼打鼓會組織老弱婦孺來耍無賴,所以我們在甲港那邊的同事還挺頭疼的,你們這次算是幫他們解了圍。”
錢進想起剛才抓人的時候,確實有人敲鐵皮簸萁來著。
顯然是他們跑的快,否則他們沒法輕易帶人離開。
一行8個搶劫犯被分開。
程華扯著一箇中年人進審訊室,從襯裡口袋抖落出七張不同單位的介紹信,印章很正規。
他仔細一看,樂了:“摟草打兔子,還抓了個偽造公章的?”
錢進給王東肩膀上捶了一記。
運氣挺好。
此時天已經矇矇亮。
錢進準備回家收拾一下去上班。
臨時工沒人權,週日得替正式工們加班。
結果他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家門口蹲著個老漢。
竟然是段師傅!
老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工裝,胳膊肘夾著一封印有“海紡革1956”的牛皮信封,袖口露出暗褐色的燙傷疤痕,像塊被風雨剝蝕的老樹皮。
錢進嚇一跳:“段師傅您怎麼來了?”
他趕緊開門扶人進去給倒了杯熱水。
段師傅手抖得厲害,但臉上露笑:
“我找人打聽過了,張紅波判了,二十五年!”
錢進也笑了:“好事,他罪有應得。”
“晚了,太晚了,”段師傅唉聲嘆氣,“我永遠忘不了七零年清明,我兒是被他逼著上的光榮卡車!”
想到過去老頭激動起來,突然劇烈咳嗽。
錢進幫他順氣,他擺擺手說:“那畜生當著我的面,把我兒的工作日記本扔進鍋爐裡頭。”
“我以為這輩子沒人能治得了他,我都不敢死,死了不知道怎麼下去見孩子啊……”
老頭說著滿面濁淚:“還好,老天有眼,領袖忘不了咱有冤屈的群眾。”
“你給我家裡主持了公道,我曾經答應過你,張紅波倒臺,就把一個應該屬於你家的東西還給你。”
“這兩天你一直沒去我家,我就來找你,剛才敲門沒動靜,我還以為你上夜班去了呢。”
錢進解釋:“最近一直忙呢,你要給我的是?”
段師傅指向信封。
錢進開啟一看。
裡面一是張泛黃的地契。
寫著“廬山路18號”的字跡清晰印在民國三十年的桑皮紙上——一種明清及民國時期,地方官府典籍重要檔案所用的特殊紙張。
地契上有民國海濱政府的印章,也有一個叫錢鶴年的印章、簽名和花押。
段師傅講解起來:“錢鶴年老掌櫃是你爺爺吧?”
“你家祖宅在崑崙山路,另外其他地方還有不少宅子,這個宅子是別墅,在白灘公園,五三年充公時改成街道招待所了。”
錢進看著這地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東西說珍貴也珍貴,說不值錢也不值錢。
民國的地契還能管新中國的別墅?
其實當初段師傅說要給他一件屬於他家的東西,他猜測過可能是個文物古董。
結果……
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