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局看守所裡死了一個犯人,還是被謀殺的。
這個犯人叫嶽平心,是五號下午三點多,才由城東分局下轄煤山派出所送過來的。
罪名是意圖破壞他人財物未遂,被派出所巡邏民警當場抓獲,被抓住後不知悔改,反而還用根本沒有的事情栽贓陷害國家公職人員。
看守所的領導和民警當然知道這傢伙栽贓陷害的是誰。
但因為事情鬧大了,已經不是他們公安系統內部的事兒了,市監委和上邊監委都盯著呢,所以也沒想也沒敢把他怎麼著。
可現在這傢伙死了,這下麻煩可大啦!
怎麼辦?看守所值班副所長過來檢視後,先將這個監室裡的所有在押犯人全部單獨關起來,然後封存現場,做完這些後,他上報給了所長。
隨後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六號凌晨三點,看守所會議室。
老高同志有些惆悵,接連兩天半夜睡得正香被電話吵醒,還都是發生了這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他覺得自己可能都熬不到退休那天了。
抬起手揉了揉一個勁突突跳的太陽穴,揉了幾下放下手後,他開口打斷了正在那裡喋喋不休的市監委那位江副主任的長篇大論。
“愛國同志,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讓那個傢伙開口,而不是在這裡僅憑猜測就主觀臆斷,查案期間,我們可以合理推斷,但最終讓事情水落石出還是要靠證據。
而不是現在這樣什麼情況都還不清楚呢,張口就要將李言誠同志帶走訊問,我想問問你你打算問他什麼?如果這件案子真是他指使的,你覺得就你們監委那幾個人能從他嘴裡問出來東西嗎?你可要搞搞清楚,李言誠同志是審訊專家,他干預審工作十來年,經手的犯罪分子全都是極其狡猾的。
都不說你們市監委了,你就是把全國幹審訊工作的人一個個的過一遍,看看有幾個經驗能比他豐富的,還審訊他,開什麼玩笑。”
說到這裡,老高同志沒再看那位已經被他懟的臉色通紅的江副主任,而是轉頭掃了一圈此刻坐在會議室內的其他人。
有市局的常務副老戴,市局刑偵總隊的副總隊長朱東君,總部的常務副老曾,總部刑偵一局的局長老喬,還有上邊監委派過來的一名處長。
“各位,我覺得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撬開那個叫牛勝利的嘴,而不是坐在這裡無端猜測。”
牛勝利就是殺害嶽平心的那個人,也是睡在他身旁,之前裝著什麼都不知道,還被嚇一跳的那個傢伙。
“這樣猜來猜去的並沒有什麼意義。
記錄剛才你們也看過,牛勝利是半個月前就已經因偷盜被抓進來了,他殺嶽平心肯定有原因,但是不是受人指使還有待查證。
我已經讓總隊派人去調查牛勝利在外邊的人際關係,你們誰如果覺得不放心,也可以自己派人去查。”
說著,他就又掃視了一圈,李言誠畢竟兼任著總隊隊長一職,現在派總隊的人去調查一起有可能跟他們直屬領導有關係的案子,肯定會有人有疑慮,這很正常。
所以老高同志其實還希望總部也好,市監委也好,亦或者是上邊監委的人,能派人跟著一起調查,這樣的話,將來查出來的結果才更能令其他人放心。
可偏偏沒人吭聲,似乎都預設了他的做法。
看大家沒人說話,包括那位江副主任也不說什麼,這讓高局長微微皺起了眉頭。
“同志們,大家都是經常辦案的,合理懷疑,仔細查證的道理我相信大家都懂,現在我建議你們也派人跟著我的人一起去調查,你們如果都不去,可別等回頭結果出來後跟你們心中想的不一樣又說什麼。”
“老高……”這時總部的常務副開口了。
“都是為了查案子,說話別帶情緒。”
高局長確實有情緒,連著兩晚上沒休息好,本就一肚子火,結果來的這個市監委的副主任說話還陰陽怪氣,給他都敢甩臉子,當著他這個局長的面,就敢質疑他的副手,就好像是認準了這件事情是李言誠做的。
都說沒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出事兒了,調查就行,查都還沒查呢,上來就要帶人,你要真有本事能從當事人嘴裡掏出點東西來也行,又沒那本事。
現在總部的常務副開口了,老高同志也沒再繼續說什麼,向後一靠,靠到了椅背上,伸手拿起桌上的煙給自己點了一根。
那邊,市監委的那位江副主任被老高同志說的臉紅的像豬肝似的,坐在那裡哼唧了半天,到了還是一個字都沒憋出來。
監委和公安雖然沒有什麼隸屬關係,而且監委的行政級別比公安還高半級,他這個副主任是實打實的正司局級幹部,可人家老高還是總部的班子委員,行政級別比他高半級不說,這半級還是非常難跨越的那半級,別說他了,就算他的頂頭上司過來,跟老高也只是平起平坐,說話還得客客氣氣的。
現在公安總部的常務副發話了,他更什麼都不敢說了。
他不說可由不得他,老曾點名了。
“江主任”
“曾部,您指示。”
“派你的人跟總隊的人一起去調查,你和這位朱副總隊長溝通一下。”
見曾副部點自己的名,朱東君唰一下就站了起來。
老曾抬起手向下壓了壓:“坐,坐下說就可以。”
等朱東君坐下後,他接著說道:“你們兩個部門協調好,都是為了案子,不要搞出什麼齷齪來。
江主任,高局長剛才說的那番話雖然帶了些情緒,但也說的沒錯,查案就查案,在沒查清楚之前,我們可以合理懷疑,但不能帶有嚴重傾向,更不能刻意去針對某個人。”
“曾部,我沒有刻意針對李言誠同志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
“沒有就好,有則改之嘛,咱們兩個部門一個是維護公共秩序的,一個是維護組織紀律以及規章制度的,都是面對人,我們在辦案的時候最好不要帶個人情緒,要看事實,要重證據,這樣才不會先入為主,也可以避免一些錯誤發生。”
“曾部您說的是。”
本來江副主任還想解釋一下,他對李言誠真的沒有任何偏見,因為他壓根就不認識這個人,甚至連面都沒見過。
江副主任是今年四月才從石山區調到市監委來的,之前只是聽說過李言誠這個名字,並沒有打過交道,要說個人恩怨肯定是談不上的。
但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人,行政級別卻和他相同,而且很明顯,日後的前途無可限量,心裡的那股不得勁肯定是有的。
很多時候,人內心裡的嫉妒心理如果被勾起來,很難說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此刻江副主任就是這樣,他自己其實都沒反應過來,剛才講要求徹查李言誠的時候,就是他的嫉妒心在作祟,巴不得能在這個人身上查出點什麼來。
對於他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殺人的事情真的是李言誠指使的,或者如果能在調查期間查出來那傢伙點別的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也可以。
可心裡想歸心裡想,要是被人點破了那就難堪了。
他雖然有心想要解釋,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因為他很清楚,說都說了,現在無論怎麼解釋,都很蒼白,也沒有意義,在座的沒有一個傻子。
江副主任有些懊惱,一把年紀的人了,這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麼,怎麼嘴邊就沒個把門的,他相信,剛才在這裡說的那番話,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傳到那位耳朵裡去。
這回頭要是那傢伙被查出來點事兒了還好說,要是什麼都查不出來,最終證明這事兒跟人傢什麼關係都沒有,他這就算是無端的自己給自己樹了個敵人。
可事情現在已經發生了,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出去,覆水難收,江副主任明白,自己這會兒再懊惱也不起作用,只能是定了定心神,按照曾副部的佈置,轉頭跟朱東君商量起派人過去協助的事情。
見他們已經商量起後續的工作了,曾副部就沒再管,扭頭跟坐在他身側的老高低聲說起了話。
那位上邊監委派來的處長全程坐在那裡也不說話,只是埋頭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他拎得很清,知道領導派自己過來是什麼意思,就只是監督。
既然是監督,那就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不隨便發表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