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牛勝利那古井無波的面容,以及沒有絲毫變化的眼神,這位審訊專家有些疑惑了。
難道說真的只是巧合?可又該怎麼解釋將嶽平心刻意安排到這個監室呢?
忽然,這位專家從牛勝利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一閃而過的嘲諷之色,雖然只是稍縱即逝,但一直緊盯著姓牛的專家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
這個發現讓他心底不由得就是一震,連忙輕籲一口氣,轉身走回到桌後坐了下去。
他醒悟過來了,自己因為這起案件的重要性,以及隔壁等待審訊結果的領導身份,而有些自亂陣腳,竟然忽略了牛勝利以前是幹什麼的。
這傢伙以前是有單位的,在劇團工作,是城西區劇團的一名戲曲演員,既然是演員,甭管是野路子出身還是科班出來的,把控自己的面部表情還是非常容易的。
想從他臉上看出來些什麼,在他刻意的控制之下,無異於痴人說夢。
至於說這個姓牛的為什麼明明有不錯的工作,卻還要去做偷盜之事,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坐回到桌後,這位總部的專家先是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幾口水,同時也是藉著這個機會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審訊思路,放下杯子後,又點上了一支菸。
就這樣,磨磨蹭蹭的過去將近五分鐘,他才重新開口。
“牛勝利,我不知道給你授意的那個人究竟向你許諾了什麼,你竟然能這麼義無反顧的為他殺人。
不但殺了人,還打算頑抗到底,將所有事情都扛下來,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你的想法是肯定行不通的。
我可以肯定,授意你殺人的,應該就在王廣軍和張亮這二人之間……”
剛說到這裡,專家又看到牛勝利眼中閃過了一抹嘲諷之色,這讓他感到非常奇怪,為什麼每次提到這兩個人這傢伙都是這個反應。
這其中肯定有原因,想要知道搞清楚這個原因,只有等總隊的人過去將那兩個人帶過來後才能搞明白了。
既然如此,他就暫停了此次審訊,這姓牛的油鹽不進,說再多都只是浪費口水,還不如等另外一邊的情況看看,重新制定審訊計劃。
同時,這位專家對今天發生的這起案件也感到十分的困惑。
嶽平心被抓是四號晚上五號凌晨的事情,被送到看守所來是五號下午三四點鐘,被殺是五號夜裡十點多鐘。
而這個牛勝利進看守所已經半個月了。
要說姓牛的是被提前安排進來的,打死他他都不信,他不相信有人能預知半個月後發生的一件偶發事件。
因為根據他了解的情況來看,嶽平心無論是想破壞那位李副局長的汽車,還是被抓後又栽贓陷害,這都是臨時起意,根本就不是有預謀的。
既然他本人都不是有預謀的,那就更談不上別人提前知道他的打算,從而先一步佈局。
也就說,這一切都是從五號下午嶽平心被送……不對,應該是決定將他送到看守所時,幕後之人才開始佈置的。
這麼短的時間,此人竟然就能找到最少兩個幾乎可以說完全不要命的傢伙為他做事兒,專家的心裡感到十分的震撼。
這兩個人差不多就可以說是古代那種死士了,他實在是想不通,怎麼會有這種人。
他十分疑惑的看著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裡的牛勝利。
這傢伙為什麼要這樣做?“牛勝利,你不為自己考慮,難道也不為老婆孩子考慮嗎?”
“呵呵,怎麼著?我要是說了你能保證我不死嗎?”
出乎專家的意料,牛勝利這次終於開口了,可能是好長時間沒說話也沒喝水的緣故,他說話的嗓音有些沙啞,就好像用沙子在玻璃上來回摩擦似的,聽上去十分刺耳。
可聽在專家耳中卻如同天籟一般,好不容易開口了,搞審訊工作,最不喜歡碰到的就是什麼都不說的人。
遇到這樣的嫌疑人,會讓他們有種老虎吃天無處下口的感覺。
不過牛勝利雖然開口了,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專家有點沒辦法接,說了就能不死?
開什麼玩笑,他怎麼可能能給出這種承諾,別說是他了,就算是坐在隔壁的曾副部和高局長兩個人也不敢這樣說吧,沒人敢說只要你老實交代,就可以饒你不死這種話。
想了想後,轉接沒接牛勝利的話,而是抬起手示意了一下,問道:“抽菸不?”
“謝謝!”牛勝利點了下頭。
專家伸手從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菸,起身走到牛勝利面前,將煙塞進他的嘴裡,再幫他點上,然後才說道。
“我也不騙你,保證你不死,這點我做不到,我們是公安,你犯法了,我們抓你,查清原因,固定證據,然後將案卷移交給檢察院,由檢察院將你起訴到法院,最終你要接受什麼樣的審判,那是法院的工作,我們公安是無法插手的。”
“所以啊,既然你都無法決定我的生死,我又為什麼要配合你?”
因為專家站的比較近的緣故,彎腰坐在那裡的牛勝利想要看清楚他,只能是努力的抬起頭。
從查出來是他殺的嶽平心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被戴上了腳鐐和手銬,二者之間有一根鐵鏈子連線著,因為鏈子比較短,所以即便是坐在椅子上,牛勝利也只能佝僂著腰。
專家站的遠的時候,他只要稍稍揚起頭就能看到,現在站在他面前,要想看到臉,他就只能是費勁巴拉的側過臉揚起腦袋,看上去無比的彆扭。
見他這麼費勁的模樣,專家朝後退了兩步。
“牛勝利,雖然我們確實沒辦法直接決定你的生死,但你在審訊階段的一切表現我們都會如實告知檢察院,你是否配合調查,是否舉報有功,將來也會出現在起訴書上,而法院在最終定罪量刑的時候,也是會綜合考量你的認罪悔罪態度。
如果說你真的是因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被逼無奈才這樣做的,而在審訊時的態度又非常好,那說不定……”
專家沒有將話說完,而是留下了一部分讓牛勝利自己去遐想。
不過牛勝利畢竟不是三歲小孩了,他也不是第一次進看守所,之前還有過兩年的勞教經歷呢。
他仰著腦袋衝專家呲牙笑了笑:“您還是別哄我開心了,就我做的那事兒,坦白從寬,呵呵,怎麼可能嘛。”
就在專家聽完這話後,心剛往下一沉,以為這次又要無功而返的時候,牛勝利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看在您給我抽了根菸的份上,我可以告訴您一些事情,但您也不要高興的太早,因為到底為什麼要收拾那個姓岳的,我其實也不知道。
我只是接到了那個人的授意,才會那樣做的,至於那個人為什麼讓我這樣做,那你就要問他了,我不清楚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當然,前提是你們沒去晚。”
???
牛勝利的這番話讓專家皺了皺眉頭,什麼叫沒去晚?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但現在並不是追問那個的時候,只有等待。
於是,他開口說道:“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就行了,誰指使你殺嶽平心的。”
“王廣軍”
這次牛勝利回答的十分乾脆。
可得到答案的專家臉上並沒有流露出一絲高興的神色來,反而是充滿了憂心忡忡。
他從牛勝利的話裡聽出了另一層意思,那就是這個王廣軍很有可能已經……
而他現在也明白了,牛勝利之前之所以一直不吭聲,應該就是在拖延時間,現在願意交代,並不是因為那根菸,只是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所以才開口的。
呼……
專家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總隊那邊的行動夠迅速,王廣軍並沒有出什麼事兒。
“你和王廣軍是什麼關係?”
“就是管教和犯人的關係啊。”
“牛勝利,既然開口了,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全部說完,這樣拖著有什麼意義?如果只是管教和犯人這種關係,他讓你殺人你能幹?你恐怕早就把他舉報了吧。”
“您就不要再問了,從現在開始,我一個字都不會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