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這老道的法事想來沒那麼簡單。
“阿窈你知道嗎?姜淮的院中,有一半的物件都是沈姑娘的手筆。”姜語最愛看熱鬧,此時竟忍不住多嘴同姜窈說了起來。
“他如何尋得?”
“花錢唄!你是不知道沈家落罪那日,那些下人沒少往外搬東西!那些人見姜淮人傻錢多,很多東西都往高價賣,我聽下人說,最貴的物件都要百兩,嘖嘖嘖……這臭小子是真有錢啊……”
姜窈也有些咋舌,她從前只知自己的詩詞聞名天下,但不知她的遺物也能賣出高價。
何況還是戴罪的身份……
“不過阿窈,姜淮這臭小子愛顯擺不假,但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姜窈側目,“什麼話?”
姜語掩嘴一笑,“你的謝小郎君雖似外界所言,對沈姑娘情根深種,但如今確實沒有一樣沈姑娘的物件。”
姜窈失語,她實在不知這事有何好爭搶的。沈昭的墳頭草都入春瘋長了!有人在乎嗎?
“幾位大人,時辰差不多了,煩請動作快些。”老道一揮拂塵,嘴角向下的模樣更像鯰魚了。
“哎喲,二位爺!”蔣弋實在受不了眼前這二人在這兒莫名其妙地置氣了。“都是為了沈姑娘來的,就別爭了!”
蔣弋說罷,一把將姜淮手中的畫卷奪過,“謝了啊!子寧兄!”
姜淮反應慢了些,直到畫卷離手,方覺晚了一步。
“且慢!”
此時的老道正將畫卷開啟,掛在桌前,姜淮有些緊張地開口阻攔,“請問仙長,這法事不會傷到畫卷吧?”
老道沒拿正眼瞧他,許是這段時間在上京混得開,遇上的達官顯貴也多,如今倒是不把姜淮這樣的身份放在眼中。
謝灼探頭看了一眼,那畫卷上的畫作落筆流暢,作畫的筆法倒是同沈昭一模一樣,只是這畫是百鳥朝鳳,不像是沈昭的風格。
姜窈往前走了幾步,恰好走至院中,堪堪可看清此畫。
這畫……還不如畫後邊立著的丫鬟好看。
這婢女著實眼熟,可怎麼就是想不起來呢?
“這畫不會受損吧仙長?這畫可是沈娘子親筆所作,若不是聽聞您要用沾染亡者生前氣息的遺物方能招魂,我斷捨不得拿出此畫……”
姜淮言行慌張,看得出來他很緊張這畫。
“姜公子若是不信我,大可將這畫作收走。”老道有些怒氣,聲音大了許多,就連國公府外看熱鬧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子寧兄!謹言慎行啊!”蔣弋上前,嚴聲道,“這道士可不好請!你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吧?”
“小公爺,我……“姜淮記得跺腳,“這畫是沈姑娘親筆所作,我實在不捨……”
老道一揮拂塵,語氣有些不耐,“本道做法確實需要沾染亡者生氣的物件,且這物件若是入了法堂,斷不可能完璧歸趙的。若是姜公子介懷,那本道便無法替沈姑娘招魂了。各位公子,自行定奪吧。“
姜淮聞言,本打算上前收畫的步子頓住了。
“呵。”謝灼將茶盞放下,眼神帶有幾分譏諷,“姜公子竟為了一件死物而捨棄唯一能夠幫助沈姑娘的機會嗎?”
這是姜窈第一次端詳他。
他的膚色倒像是久不見光似的,白玉無瑕,一點也不像在駐守北關該有的模樣。眉骨突起顯得雙眼愈發深邃,好似黢黑的夜,而有些微光閃爍的眸子宛如皎月,將無邊的黑夜照亮。右眼角處如硃砂般的顏色,輕點一顆,倒有些不符他冷峻的媚。
從前便聽人說少年將軍謝灼生的好看,但姜窈以前並不覺得。
如今細看,只能說長得不賴,加上他很欣賞“沈家姑娘”,那確實很有眼光了。
姜窈輕輕上前,一把拽住姜淮的衣袖,“這畫若是燒了作法,倒也不可惜。”
姜淮聞言,回過頭看向姜窈的目光像是要將她撕碎嚼爛那般:“你說什麼?!”
姜窈微微挺直腰桿,嘴角含笑,好似春日裡剛綻開的花:“我說這畫,燒了也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