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致命的攻擊從不是力量,而是敘述。
它不需要殺死你,只需要告訴世界——你已經死了。
而你信了,世界也信了,
你就從“主角”變成了“註腳”。
於是你掙扎,你狂嘯,你奮力反抗,卻發現你的一切早已被另一個人——寫進了他的劇本。
“跪下。”
王奕辰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沉壓。
那是命令的語調,不容辯解,也不需要理由。
塞莉安的身形劇震。
玉藻前的魅惑仍在她體內迴響,狐焰如絲線穿刺神經,靈識在那低頻狐音中搖搖欲墜。
血焰虛影亂竄,她強撐著膝蓋,一手死死撐地,卻終究膝下一軟。
那一跪不是屈服,而是意識與肉體被撕裂開來後,不得不讓出的一次防線。
她的瞳孔在急劇收縮與擴張間交替跳躍,眼中浮現出斷裂的映像:天照的哀鳴、墮神的低語、她心底最深處那道信念在破碎邊緣掙扎的抽搐呻吟。
而司命,就站在她前方。
他半跪在地,一手死死捂住腹部,指縫間鮮血如湧泉般滴落,染紅了黑白交織的長衣下襬。
他已無力再站。
他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被從“講述者”的位置上撕離。
虛妄迴廊的棋盤格一點點消融,地面裂開無數未完成的敘述殘句,像被刪改後未曾續寫的段落:“我……還沒來得及……”
“如果……那時我沒有說出那句話……”
“不是我……不想留下他們……”
【世界系詞條持續壓制中:唯一戰場】
系統提示迴響在司命的意識邊界,如命運的敲鐘。
虛妄領域愈發遲緩,詞句成像延遲嚴重,虛像構建失敗率飆升,反噬從脊背沿脈衝蔓延,鮮血透衣而出,如被斬斷的筆鋒。
王奕辰一步步走來,踏在支離破碎的棋格上。
每一步,像是在踏碎一段舊章節。
每一步,都是在將故事——向他的版本推進一頁。
他站在司命面前,居高臨下,臉上浮現那抹熟悉而陌生的笑。
勝利者的笑。
不是勝在武力。
而是勝在,他親手看著一個敘述者的喉嚨,被自己捏斷。
“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他緩緩蹲下,聲音低得像毒液滑入耳中。
“你太想當個講故事的人了。”
“可你忘了——這根本不是你的故事。”
他抬手。
一張卡牌在他手中緩緩浮現。
不是他的。
是司命的。
是那張《空無迴廊》。
“我不會殺你。”
他說得異常平靜,眼中甚至沒有憎恨,只有玩味。
“我要拿走你的卡。”
“我要把你的領域,變成我故事裡的配角。”
塞莉安猛然想掙扎起身,卻被玉藻前尾焰重擊在地,狐焰如鎖鏈纏繞四肢,她意識劇烈搖晃,眼前開始泛白。
她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王奕辰卻連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緩緩伸手,手指朝司命的卡槽而去。
“結束了。”
“講述者,就該沉默。”
那一刻——
全場定格。
司命跪地,鮮血斑駁,目光低垂;塞莉安倒地,狐焰封喉,幾乎失聲;
玉藻前高懸,尾焰墜落如天罰;卡牌——在血光與日焰的餘暉中閃爍出微弱卻倔強的亮光。
王奕辰眼神中終於浮現一種久違的滿足。
那不是勝利的快感。
而是那種——“我終於把你拉下神壇”的扭曲狂喜。
他低聲呢喃,聲音幾近癲狂:
“你講的故事,不是你寫的。”
“你只是個角色。”
“我今天,要親手——”
“結束你。”
他的指尖,觸碰到了——《空無迴廊》。
—
然後。
“咔。”
不是爆炸。
不是轟鳴。
而是極其輕微的一聲。
像羽毛落入水面。
像書頁合上的最後瞬息。
卡牌——消散了。
不對,是司命。
他——從王奕辰腳下,一點一點溶解。
如墨滴落清水,一寸寸化開,向四面八方逸散,邊界模糊,色彩褪盡。
他沒有掙扎。
也沒有痛苦。
他只是靜靜地——從這個句子裡,退場了。
無聲無息,彷彿未曾存在。
王奕辰愣住了。
他僵在原地,手還保持著伸出的姿勢,指尖微顫,彷彿大腦尚未處理完上一幀的“觸碰”。
他死死盯著地面,那裡只剩下一道被鮮血染紅的棋格。
卻沒有“屍體”。
沒有目標。
沒有卡牌。
沒有他。
——“司命”,彷彿從未存在。
而他,卻像一個用盡力氣完成了“殺死結尾”的人,抬頭卻發現整本書根本還沒翻到那一頁。
天空沉寂了一瞬。
下一刻,遠處的霧中,一道熟悉的聲音悠悠傳來。
清晰,像碑文;又輕柔,如剛剛落下的墨跡,還未乾透。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
風起。
灰霧散開,一道破碎衣角的身影緩緩步出。
司命。
他步伐不疾不徐,血跡未乾,神情卻從容至極。
他眼中不再有剛才的掙扎、怒意或恐懼。
那雙眼,如閱盡萬卷舊稿的審稿人,看著一個偽劣拼貼出的“假設之作”,帶著溫和卻失望的漠然。
他立在高處,俯視王奕辰。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以為——你看穿了我?”
王奕辰猛然轉身。
眼瞳劇震,瞳孔幾乎放大到邊緣。
他身體本能後退一步,喉嚨中發出近乎窒息的低音:
“你……你怎麼——”
司命輕輕舉起左手。
他掌中浮現的,不再是《空無迴廊》。
而是一枚灰白色的“斷筆”。
虛像般輕盈,卻在他指間閃爍著冷冽的存在感。
他聲音低沉,卻如墜石入海,每一字都落入王奕辰腦海中,激起成千上萬道迴響:
“我不是主角。”
“我不是旁白。”
“我——是作者。”
他向前走出一步。
光落在他的側臉,輪廓宛如從紙頁中走出的敘述意志。
“你剛才看到的一切,從你發動‘噬願妖炎’那一刻起,就已經——”
“落入我的‘真實謊言’。”
王奕辰愣住,像是程式崩潰前的宕機瞬間。
他腦海中,一幕幕畫面開始逆序回播:
——司命噴血?其實是傷口由塞莉安承接後反寫而來。
——虛妄迴廊崩塌?其實是“偽格裂場”,只在他眼中可見。
——他奪取《空無迴廊》的瞬間?不過是一段設下的“掠奪幻覺”。
他甚至——從未碰到過司命的卡。
更從未真正“打中”任何關鍵點。
他所“控”的那一頁,從來就不是書頁本身,只是司命預設的旁批註釋。
而司命——
一直都站在他的講述之外。
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