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嚥氣我還要你做什麼?沈樂把腦袋搖得幾乎出了殘影。青年似乎早就想到他這個反應,也不惱火,繼續道:“第二種,半個時辰後救醒,可以再活半年。”半年?
半年哪裡夠!這樣一位可敬的老人家,如果能夠做到,沈樂是希望能夠為他養老,讓他安享晚年的!沈樂繼續用力搖頭。青年悠悠然道:“最後一種,一天一夜甦醒,十年之壽。”
“需要我做什麼?”
沈樂立刻接上。青年深深看他一眼:“你說呢?”
“儘快燒出透影白瓷的鎮魂俑?”沈樂脫口而出。想了想,又快速補充:“除此之外,你想讓我燒什麼法器,我就燒什麼法器!只要你治好良伯,我這輩子就賣給你了!”
反正就是瓷塔記憶當中的一輩子唄!大不了拿著“仙師”的資源,來來回回,反覆嘗試燒各種瓷器,就不信你還能驅趕我上戰場!
“你?”
青年似笑非笑,挑眉看他,大有“你這一輩子值幾個錢”的意思。能把油盡燈枯的人救過來,還能讓人再活十年,這顯然不是普通的手法;
大機率,要動用一點仙法,仙術,甚至仙丹仙草。很明顯,青年是在問:
你一輩子,值一枚仙丹嗎?
沈樂也淡定回以微笑。仙丹而已,他也是吃過見過的!銅片的癒合力量,不知道值多少枚仙丹,也就是他現在調動不了銅片的全部實力!
即便如此,他也有辦法證明自己的價值。沈樂摸出一塊木牌,透入內力,讓它向房門外射出一道閃電:“我覺得,我好歹有一點點學習仙法的能力。多學點東西,我在燒造法器上,應該能走到比別人更高的位置——仙師,您以為呢?”
青年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再次仔細打量了沈樂一遍,抬起手,彷彿要在他肩膀上拍一拍——或者度入一點什麼力量探查一下。
但是最後,不知道是為了矜持,還是為了什麼別的原因,終於沒有動手,而是五指扣成一個奇異的手勢,向床上一彈。
一道青渺渺的氣息應手而出,沁入老者身體,良伯呻吟一聲,慢慢張開眼睛。視線凝聚,整個人一哆嗦,反射性地往床下滾:“仙師……”
“老丈,躺著。”面對老者,青年的態度反而柔和了些,揮袖一拂。一股無影無形的氣勁柔和卷出,把老人平平按回枕上:
“來,喝下去。”
他手裡出現一隻翠綠色的小瓶,葫蘆狀,不到一指高,表面清潤如琉璃。拔開瓶塞,倒轉瓶口,只是一傾,瓶裡就滴出一滴露水:淡青色的一滴。才出瓶口,一股淡淡的香氣,就在房裡彌散開來,嗅一嗅,身心俱爽。
沈樂下意識地向前一步,立刻停住,屏緊呼吸,生怕多吸了一口香氣,那露水就少了一分力量,不能讓良伯康復。
青年看也不看他,手上輕輕一抖,那滴露水劃過一條微妙的弧線,滴入良伯唇間。
瞬間,那乾枯的雙唇,像是被春雨滋潤的土地一樣,快速豐盈潤澤起來。緊接著,枯黃乾癟的面頰多了血色,昏沉的雙眸變得清亮……
短短几個眨眼的功夫,老者還是老者,卻已經整個人煥然一新,如同冬去春來,萬物蘇生。
“仙師!”
老者驚呼一聲,再次彈起。這一次,又被青年揮出一道袖風,按在床上。
這道袖風滾過,老者雙目立刻閉合,陷入昏睡當中,只是氣息均勻穩定,逐漸強盛。
顯然,青年有意讓他在睡眠中接受這滴露水的滋養,讓露水的效果通達全身——比起一劑猛藥,顯然,這種柔和的法子,更適合一個老人的恢復。
“一天一夜甦醒?”
沈樂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著,直到這時,才透出一口氣來,低聲詢問。青年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目光斜睨向下,彷彿在說:還算有些見識……
他也不說話,舉步向外走去。沈樂趕緊放輕腳步,快步跟在後面,小心翼翼關上房門。
就看見青年負手站在屋外空場上,遙望不遠處山坡上的小小龍窯,以及龍窯下面,螞蟻一樣忙忙碌碌,篩泥、和泥、搬土的人群。
好一會兒,頭也不回,緩聲道:“多久能燒出鎮魂俑?”
“現在就差一種釉料,沒有解析明白了。”沈樂是半點也不怕他的,立刻打蛇隨棍上,掏出那個紙包,層層揭開,捧到青年面前:“仙師見多識廣,可能幫忙辨認一下,這到底是什麼?”
沉默。
長久的沉默。
青年似乎並不想搭理他,也似乎是在想,諸如“這種事情不是你該做的麼,為什麼要問我”之類的事兒。
但是,沈樂面帶微笑,捧著紙包一動不動,似乎吃定了他。青年揚著臉擺了一會兒姿勢,終於還是低下目光,往紙包上瞥了一眼:只一眼,目光立刻凝定。眯起眼睛,再看一眼,雙目之中精光爆射,下意識地伸出手去。
還沒碰到紙包,似乎恍然醒悟自己的高人姿態有點搖晃,觸電般地收回手去,昂首挺胸……
如此姿態變換,全落在沈樂眼裡。他勉強拉平嘴角,板住臉,用期盼的眼神看著青年。
青年被他看得眼神有些恍惚,臉頰微微升起一片粉色,又快速暗了下去。停一停,再次凝神,細看那紙包裡的東西,眉頭越皺越緊:“你們陸家,怎麼會有這麼邪門的東西?”
“這是什麼?”
沈樂心中一喜,立刻追問。有門!對方認識這玩意兒!只要認識,他就能按圖索驥,努力達到量產——
反覆嘗試釉料配比,燒製方法,就再也不用擔心沒有足夠原料啦!
“你看不出?”
青年語氣幽幽。沈樂奮力搖頭:給我個完整的實驗室,我一天就能弄明白這是什麼。但是,身在古代,赤手空拳,要啥沒啥,兄弟,您太高看我了!
青年忽然大袖揚起,對準沈樂一點。不等沈樂仰頭閃避,指尖已經到了他的眉心,輕輕一捺。
瞬間,一股清氣從眉心入印堂,直下睛明、承泣、四白,轉了一圈。沈樂只覺得眼前光芒大亮,再看向紙包的時候,眼前已經變了模樣:
那一包粉末上,幽幽青光升騰,不斷地搖曳撕扯。
甚至,把心神集中上去,還能聽見哭嚎聲,嘶喊聲,尖冷淒厲,直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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