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赦

第8章 青松

雲府正屋門前樑上懸有一隻風鈴,已經掛了許多年了,大抵說來,便是從雲澤記事起,這隻風鈴就已經待在了那個地方。只是材質非金非玉,憑著雲澤的眼力瞧不出什麼門道,就只知道有些古怪,時常狂風如驟,那風鈴卻巋然不動,一響不響,又偏偏有時風平浪靜,風鈴卻響得極為歡快。似是這風鈴響或不響,全憑它自己的心意,與風無關。

今日無風,這隻風鈴卻又忽然響了起來,音質清脆,響起瞬間,就立刻傳遍了整個山頂。

...

自來便受到大伯雲溫章關照的雲澤,便免不了受些影響,儒家修士最好讀書寫字作畫,雲澤也便從小就接觸了這些。雲溫書還在的時候並不反對,也似是覺得雲澤這輩子都沒什麼希望踏入修士一道,便任由他跟著雲溫章抓著毛筆寫寫畫畫,讀那些古來聖賢的大道理。畢竟書讀得多了,道理懂的多了,縱使不能修行,在山下也能過得輕鬆一些。而如今許多年過去,雲澤在儒道上進境還算不錯,就以同輩而言,字畫方面便算是唯一能入雲溫章眼的,卻可惜,文章還是差了一些。

木靈兒規規矩矩守在一旁,纖指弄墨,紅袖添香。

風鈴響起時,木靈兒皺了皺眉頭,小心翼翼瞧一眼雲澤。她是知道的,雲澤字畫方面還算不錯,卻也須得格外投入才行。在木靈兒看來,正寫字作畫的雲澤便與尋常修士入定也沒差些許,便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驚擾到他。而果不其然的,風鈴一響,雲澤筆下就出了岔子,原本好好的一副雲海青松圖便莫名其妙多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雲澤手腕僵硬,低頭看了片刻,只得無奈苦笑。

“倒像是奇石青松圖了。”

他搖一搖頭,將畫筆擱在筆架上,轉頭望向風鈴響起的方向。

“風鈴響,故人歸...”

雲老爺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不消多說,大抵雲老爺子又是站在風鈴下面眺望東北。每每風鈴響起,總是如此,雲澤一直對此不明就裡,不知雲老爺子如此是何種意味。而每每至此,陶爺爺也總會出門一趟,許久才回來。雲澤也曾問過,可陶爺爺總是含笑搖頭,並不解答。那時年少,陶爺爺便抱上雲澤站在風鈴下面,將他高高舉起,伸手去碰那風鈴,卻無論雲澤如何努力搖晃,風鈴就是不響。為此,雲澤還曾哭過兩次鼻子,最終是得了陶爺爺的一塊綠糕才終於破涕為笑。

“綠糕啊,許久沒吃了。”

念及舊事,雲澤搖頭哂笑。

一旁的木靈兒眨眨眼睛,將手指咬在嘴裡思索了一會兒,過後便忽然轉身離去。不多久,木靈兒再回來的時候,臉上滿是喜氣洋洋,手裡端著一件圓簠,上面擺著一碟綠糕,還有一壺雲溫章那裡才有的竹葉茶。

這姑娘平日裡做事頗為小心謹慎,也從來都是規規矩矩,不曾有過紕漏,可今日行事,卻有些不合規矩了。

“大少爺說了,小哥兒你還想吃什麼,就讓我去他那裡討要便是,只需是山上有的,都不成問題。”

木靈兒笑得眉眼彎彎,在書桌一旁清理出一片空當,擺下綠糕茶水,之後便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

雲澤失笑,原本已經遞到了嘴邊的綠糕就只能送到木靈兒跟前。小姑娘與雲澤從不生分,歡天喜地地接過,沏了兩杯茶水,又搬來一個圓凳在旁邊坐下,望著桌上有了瑕疵的雲海青松圖略作思量,忽然伸手指向畫上一角。

“小哥兒,這裡,再添一筆吧。”

“你也懂畫?我可從來都不知道。”

雲澤有些好奇,瞧向木靈兒指著的地方,正是畫上青松枝葉伸展之處。

木靈兒搖一搖頭。

“不懂,但一些花花草草之類的應該長成什麼模樣才好看我還是略懂一些的。”

聞言,雲澤輕輕點頭,放下已經咬了半塊的綠糕,依著木靈兒的意思再添一筆。而一筆過後,雖說及不上畫龍點睛,卻也讓話中迎客松更多了幾分難言的韻味,比起先前要好上許多。

叮叮叮!叮叮叮...

風鈴聲戛然而止。

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前。

雲澤方才注意到,跟著抬頭瞧去,正見到雲鴻仁與雲鴻陽一道而來。

雲鴻仁面上一道斜切縱貫的灰色疤痕猶似蜈蚣攀附,頗為猙獰,加之玄衣玄劍,每每見到時,木靈兒都會有些打怵,禁不住縮著肩膀,腳底下也跟著挪了兩步,站在雲澤身後。卻話說回來,若非那道疤痕,雲鴻仁本該也是風度翩翩的一介俊俏公子哥兒,卻自從鎮守鬼獄回來之後,原本還算注重表面功夫的雲鴻仁便徹底放飛,總是半束髮髻,凌亂不堪,趿拉著布鞋,而本該橫在腰後的七尺長劍也扛在了肩膀上。

卻要說起這支劍,雲澤是不知有什麼來歷,只瞧著劍刃森然,似以玄玉打造,通體如墨,尤其劍柄極長,末端繫有一枚黑繩銅錢,意義不明。

而云鴻陽則是懷揣雙手,雖說亦是半束髮髻,卻梳洗打扮得一本正經,身披紅袍,內襯白衣,足蹬金鑲玄靴。若是放在山下,如雲鴻陽這般才是真正的公子哥兒,而不似雲鴻仁一般,只會被人當做浪蕩子。

“奇石青松圖?澤哥兒興致頗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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