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赦

第41章 妖女

細雨初停,永珍更新。

當雲澤終於悠悠然醒來的時候,顧緋衣早就已經悠然離去,只在房間裡的桌子上留了幾個用油紙包好的包子和一碗清粥,除此之外就再無他物。

對於顧緋衣,雲澤總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初次相見時的第一感覺,大抵便是覺得這個女人好生兇悍,又是開陽聖地的唯一麟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在雲澤看來,便是隻能仰望,乃甚於仰望也難及項背的存在。卻儘管如此,顧緋衣當時的一言一行所言所為卻與印象中山人仙人的淡看人間與縹緲出塵全然相悖,也就讓他第一次感覺到,或許這些真正的山人仙人,也並非是如書中所寫的那樣高高在上,每日只餐霞飲露,不食人間煙火氣。

再次相見,便是在捲雲臺上。

不由分說,只憑一點猜疑就大打出手,不講道理。

再到之後的那些,以及昨夜與今早,雲澤就忽然發現,或許那些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真正山人仙人,也並非是如何遙遠,會哭會笑,而且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看。

山上山下,凡人仙人,終歸是在這一方天地之中,終歸都是人。

懷揣著一些不知應該如何去想的想法吃過早餐之後,雲澤一如既往地練拳練刀,若非有些緊要事,便雷打不動。

而在一套拳法刀法練完之後,懷有俊才終於吸著鼻子小心翼翼偷偷摸摸推開房門,見到屋裡只有滿身大汗的雲澤在,眼神立刻變得有些不太一樣,跟著便就嘿嘿一笑,衝上前去掀開雲澤床上鋪得平整的被褥,卻很快就露出驚愕神色。

“顧麟女她...沒見紅?”

“...你要是想死的話可別拉上我。”

雲澤用了一些時間才終於明白懷有俊到底什麼意思,當即翻一個白眼,將那柄寒光映月刀重新收入刀匣。

“昨天的事我也已經跟你解釋過了,那是迫不得已才把她帶回來。青雨棠畢竟跟顧緋衣不太對付,有些不好跟你明說的恩恩怨怨,若我昨夜當真吧顧緋衣留在她那兒,說不得今天就得天下大亂了。”

“澤哥知道的還真不少!”

懷有俊眨了眨眼睛,又是嘿的一笑。

“那昨兒個晚上這麼好的機會,就沒什麼進展?”

聞言,雲澤正將床鋪重新收拾平整的動作當即一頓,不曾回答,只是繼續將一些褶皺撫平。

可懷有俊卻是忽然露出見了鬼的神色。

“不是吧,澤哥,還真有什麼進展?那可是開陽麟女顧緋衣,顧老虎!赫赫兇名比起盛名豔名還要更甚許多,難不成你還真就...那,那個了嗎?”

說完,懷有俊就小心翼翼撅了下嘴巴。

雲澤回頭看他一眼,臉上的表情立刻拉了下來,沒好氣罵了一句“滾蛋!”,之後便就撿起那本舊書,又特意叫上小狐狸趴在他的肩上。

“今天我還得去刑罰堂看書,吃飯的事兒就暫且往後擱一擱,什麼時候有時間再去。還有,顧緋衣可能會再來一趟,目的是還錢,你要見了她就先替我收著,沒見著也就算了,她也可能會直接去刑罰堂找我。”

“還錢?”

懷有俊一愣,原本還滿臉的淫笑,聞言後就立刻變得有些驚愕。

“我怎麼覺得您跟那位顧麟女之間的關係這麼複雜?現在你倆到底是個啥情況,怎麼就忽然冒出一個還錢的事來了?”

“我不知道,你要有本事就去問她。”

雲澤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這個就好四處打聽各種事的傢伙,帶著書和小狐狸徑直出門,直奔刑罰堂。

卻方才行出沒多遠,就遇見青雨棠正在通往刑罰堂所在懸空臺的階梯前,似乎已經等了許久,甫一見面那如詩畫中走出的女子便面含淺笑,施施然行了一禮。

“奴家給雲公子問安。雲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嗯...還好。”

雲澤神情異樣,有些拿捏不清眼前這位出身青蓮妖族的所謂聖女所欲何事,畢竟昨日才將將見過,而那時的雲澤懷裡也正抱著已經昏死過去的顧緋衣,是依著更早時遇見的席秋陽口中所言,將這位膽大包天的開陽麟女送去了位列此年第一間的弟子房,卻不想她的室友竟是這位與開陽聖地有著滔天大恨的青雨棠,便在稍稍一愣之後,逃也似地抱著顧緋衣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弟子房。

便如先前雲澤與懷有俊所言,倘若當時真要將顧緋衣留在那裡,說不得今日就要天下大亂。

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道理,雲澤在書上學到過。

一旦顧緋衣出了什麼意外,開陽聖地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而人族九大聖地之一一旦震怒,後果如何,雲澤想象不出,可自古就有“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君王一怒,伏屍百萬”的說法存在,那開陽聖地畢竟也是人族九大聖地之一,就有如君王一般,一旦其因此事向妖族發難,或許還說不上天下大亂,卻也定然會生靈塗炭。

也正因此,昨日雲澤將顧緋衣送去弟子房卻見到開門之人正是青雨棠時,才會臉色急變,逃也似地迅速離開,更不惜向姜北借了些金錢,特意走一趟學院靈寶閣換了一些用作療治內傷的丹藥給顧緋衣服下。卻即便如此,在顧緋衣真正清醒過來之前,雲澤也是始終提心吊膽,只在真正扛不住的時候才假寐了片刻,生怕青雨棠會一路追殺而來,趁著他的一時疏忽將顧緋衣立斃掌下,繼而再導致那般嚴重的後果出現。屆時,哪怕無人說他如何如何,雲澤也會將自己當做千古的罪人,死不足惜。

可青雨棠卻似乎並無如此打算。

乃甚於此間問安過後,這位如同詩畫中走出的妖族聖女就忽然捋過鬢間一縷髮絲,眉眼間的憂愁哀傷,我見猶憐。

“有溫香軟玉在懷,公子自然會睡得極好。卻可憐奴家模樣生得醜陋,雲公子只一眼見到,便就嚇得奪命而逃,奴家也只得獨守空房,無人臨幸。”

“不不不,你,你誤會了,我跟顧緋衣什麼都沒做!真的什麼都沒有!你這些話,可千萬不能亂說!”

雲澤被嚇得面無人色,連連擺手搖頭,急聲辯解。

可青雨棠卻忽的掩住唇瓣笑了起來。

“雲公子,奴家不過說個玩笑話罷了,又何必如此當真?莫不成是做賊心虛,嘴上說著什麼都沒做,卻是已經全都做了?想來也是,畢竟那開陽麟女雖然性子野蠻,但也是個實打實地美人兒。如著你們這些男人所言,便是能夠將這種女子壓在身下,就什麼都值了。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聞言之後,雲澤愕然瞪大雙眼,滿臉漲紅,不敢相信這些話竟會打自這般女子口中說出,且毫不掩飾。

但青雨棠所言卻也沒錯,倘若能夠將顧緋衣這般女子征服身下,對於大多男人而言都是近乎此生所求一般,哪怕過後立時就會死在那柄重槊之下,也全都值了。

可就現下而言,雲澤是從未有過這般想法。

“我...沒當真,也不是做賊心虛。”

雲澤回過神來,別過臉去,不敢再看青雨棠。

本道是個詩畫裡走出來的仙子聖女,卻不想竟是妖女。

可青雨棠卻未曾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做文章,反而蓮步款款,走近雲澤身前,素手如柔荑,緩緩探來,將雲澤嚇得慌忙退後兩步。但青雨棠也不介意,只是繼續上前,伸手化出一片青光流韻,將他衣襟上一處因昨日懷抱顧緋衣沾上的泥濘撫平弄淨,卻又未曾推開,反而唇角含笑,如此之近的距離下,只得抬頭望向比她稍高一些的雲澤。

清靜淡雅的女兒香,徐徐環繞鼻間。

“奴家,當真如此嚇人?”

“不,不是,只是...”

雲澤一臉窘迫模樣,卻張了張嘴,“只是”之後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

也編不出來。

“只是?”

青雨棠青山黛眉輕輕一挑,卻緊隨著,她眉眼間便放鬆下來,笑意也更加濃重幾分,乃甚於多了一些嫵媚之色,令人心旌搖曳,如飲美酒,醉入其中。

雲澤只瞥見一眼,便就呆在當場。

卻莫說是雲澤,哪怕是見慣了美色如雲,經常流連於酒池肉林之中的何偉那些人,一旦見了青雨棠這般模樣,只怕也要深陷進去,不能自拔。

“若雲公子不肯說,那奴家也就不再問了。”

見到雲澤模樣之後,青雨棠更加露出一副小女兒的姿態。

“奴家此次前來,也只是與雲公子提醒一番。那開陽麟女顧緋衣性情野蠻,漠視禮法,乃甚於從來不敬天地君親師,只遵從自己心裡的想法,生殺予奪也向來只在一念之間。與其相伴,便如同與虎共枕,稍有不慎,便是...魂消骨散。”

言至最後,青雨棠輕抬臻首,更加靠近幾分,媚態不減,可眼眸深處隱約泛出的冷意,卻足夠令人心驚膽寒。

雲澤心下微動,回過頭來看向近在咫尺的可人兒,卻再無分毫旖念。

古有伴君如伴虎,卻在青雨棠口中,又成了伴顧如伴虎。

雲澤暗自斟酌,不得不承認青雨棠所言屬實,畢竟顧緋衣出身在開陽聖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性情桀驁,從不拘於禮法管束,僅憑心下所思所想,便對其他一切置若不顧,一如其口中所言,不敬天地君親師,可謂之大逆不道。

“奴家言盡於此,卻究竟如何決斷,還得雲公子自己考量。”

青雨棠眸光微閃,見到雲澤若有所思便退後兩步,施施然一禮,而後便與他擦肩離去。

女兒香悠然不散。

而云澤亦是回頭看去,手指輕撫那本舊書,心下還在暗自計較。

...

刑罰堂前,方才吃吃而來的席秋陽正眺望那間,自始至終都擺著一副死人臉的模樣,見到青雨棠離開之後,方才轉身入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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