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赦

第99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姜北開口打斷了懷有俊誠惶誠恐的否定,手指輕輕轉動面前茶杯,笑著看向大大落落坐在對面喝酒的顧緋衣。後者輕哼一聲,滿臉不屑。

“咱們這位開陽聖地的顧大麟女可就是這麼認為的,我二人方才就在聊這些。”

聞言之後,懷有俊一臉不可思議看向顧緋衣,旋即吞了口口水,低下頭去,沉默不言。

倘若真要實話實說,懷有俊心裡確實是有如此想法。

俗世回到人間方才十年有餘,也便意味著,雲澤自從接觸修行開始到如今,最多最多也就十年有餘的時間,相較於他們這些本就出身人間的許多人而言,接觸修行的時間就顯得太晚太晚。可即便如此,雲澤如今也是有了命橋境的修為境界,更在十月初的院內月比上,將十二橋境的犬肆也斬於馬下。

孰高孰低,一眼分明。

可姜北卻又輕輕搖頭。

“二叔曾與我說過,雲小子的修行方式與常人有所不同,雖然晚了一些,可卻經絡粗壯,內蘊靈光,身形看似瘦弱無力,但血肉筋骨卻相當紮實,有些敗絮其外金玉其中的意思。而如此境況,若非多年苦工,便是常年藥力浸染,是走了潛心沉澱底蘊,夯實基礎以後發制人的非常路子。”

姜北面上笑意更甚,將茶杯端起,仔細觀察杯中茶湯。

“就像一杯茶,咱們都是用開水沖泡,水落杯中,就能立刻見到茶湯顏色,衝出茶香。但云小子的修行方式,卻是如同煮茶一般,冷水沖泡時不見茶色,不聞茶香,卻一旦將其置於爐火上,茶色茶香就會隨著茶水煮沸逐漸顯現,而到最後喝進嘴裡,這二者,又有什麼區別?”

“有區別?”

顧緋衣黛眉挑起,反問一聲。

姜北輕輕聳肩,放下茶杯,開口笑道:

“有區別,煮茶的茶湯滋味更加豐富,口感更加的甘甜,而泡茶在口感上則會稍差一些。但煮茶的程式更復雜,茶色茶香出現更慢,也便後發制人,可泡茶卻是茶色茶香在沖泡時就會勃然而發,立竿見影。也正因此,雲小子才會後來居上,而在眼下,也正是煮茶出茶香的大好時機。”

姜北口中忽然嘖的一聲,長長吐出一口氣。

“所以啊,雲小子會被趙飛璇盯上,實在是理所應當。倘若趙飛璇真將雲小子忽略過去,那我才會覺得不合情理,應該暗中警惕。”

“那咱們就...不管了?”

懷有俊有些著急。

煮茶也好,泡茶也罷,對於胸無大志的懷有俊而言,無論其中道理如何,都與他關係不大。相對而言,雲澤是否會在趙飛璇這處泥潭中身陷囹圄不能自拔,才是更加緊要的關鍵所在。

姜北瞥他一眼,當然不會以為懷有俊是真心實意在為雲澤安危考慮,卻也並不在意。

“十二橋境的美人骨,莫說雲小子,哪怕換成是我,也未必能夠扛得住。只是趙飛璇不敢對我動手罷了。”

懷有俊沒聽明白。

但相較於姜北的不太在意,顧緋衣卻沒有什麼太好的臉色,只輕哼一聲,將手中酒壺砸在桌面上,將滿臉焦急還想多說什麼的懷有俊,嚇得激靈靈一個寒顫,不敢再繼續多言。

“這件事,輪不到咱們管,也沒必要管。”

顧緋衣扯著嘴角“嘁”了一聲,曲起一條腿,將手肘拄在膝蓋上,手掌託著臉頰轉頭看向窗外遠方的光景,眼眸深處有寒光隱沒。

“趙飛璇?自己找死罷了。”

有些事,顧緋衣是在前不久,開陽聖主親自蒞臨北城時,忽然想起顧緋衣早在開學初,曾與席秋陽鬧過矛盾,才會在臨走之前將真相告知於她,就是為了要她在平日裡能夠多加註意,不要心高氣傲,出言不遜,對那位曾經號稱同輩之中天下第二,如今卻是改頭換臉又改名換姓,心甘情願只做一位小小長老的席秋陽再有不敬。

畢竟在道理上來將,席秋陽也與開陽聖主和此代姜王有著過命之交,是曾經行過八輩大禮的仁兄義弟,而顧緋衣身為晚輩,倘若換上一個親切一些的叫法,就得稱呼席秋陽為師伯才能行。

前輩教訓晚輩,晚輩豈能出言不遜,甚至刀劍相向?

更何況當時的席秋陽格外佔理。

哪怕心懷芥蒂,也得放下才行。

也正因此,顧緋衣這段時間的心情並不好,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月,尤其前幾日,忽然從姜北口中聽聞,趙飛璇那迎奸賣俏的爛賤人已經盯上了雲澤,就讓她心情更不好。

說不出緣由是什麼,反正就是很不好,而且要比當初第一次聽說,自己同在一間弟子房中的室友便是青雨棠時的心情還不好。

一縷沉重殺機,悄然浮現,讓坐在一旁留也不是走也不能的懷有俊,著實有些心驚膽戰,苦不堪言。

而在另一邊的姜北則是面含淺笑,只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又滿一杯後,一邊隨意把玩茶杯,等待茶涼,一邊抬頭看向面罩寒霜的顧緋衣。察覺到那一縷若有若無的沉重殺機後,他面上的笑意便就更甚許多。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

乘風舟上。

百尺大小一座乘風舟,船艙裡的空間要比學院中的弟子房大出許多倍,裝點陳設猶若一間女子香閨。

趙飛璇蓮步款款,進入船艙之後,便格外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緊隨其後的雲澤四下張望了片刻,見到船艙中並無其他房間,而休憩之處也只有角落裡的一張香榻時,口乾舌燥的感覺就立刻變得更甚許多,心中旖旎思緒不受控制浮現出來,隨即便將目光轉向一旁趙飛璇,眼神遊曳在高聳胸脯與翹臀渾圓之間,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沉重。

馥郁芬芳縈繞鼻間,欲色迷心。

“只有一張床鋪...”

趙飛璇對雲澤的不規不矩視而不見,裝模作樣面露為難之色,略作思忖之後,方才終於轉過身來,面對雲澤露出些許歉意。

“是奴家疏忽,忘了此番。可此間距離風響谷畢竟是有萬里之遙,哪怕依仗乘風舟,也得需有幾日時間才能抵達。”

趙飛璇輕嘆一聲。

“但畢竟是奴家疏忽,有錯在先。這張床鋪,便給雲公子作休憩之用吧,只望雲公子莫要嫌棄,也莫要怪罪。”

“不,不用,我...我睡外邊就行。”

雲澤吞吞吐吐,連連搖頭,已經面紅耳赤。

無論是否為心中所想,意中所為,總之還是終於背過身去。雲澤張開嘴巴大口呼吸,胸膛深深起伏几次之後,又伸手使勁揉了揉臉頰,方才終於覺得好了一些。

美人骨傷人心性心境,自控不能,著實有些太多可怕。

卻原本還以為只要不看就能做到持守本心的雲澤,心跳仍是越來越快,一身血氣不受控制在體內激盪起來,由自氣府之中一躍而出,如同魚躍龍門般,走命橋,上靈臺,讓他臉色越來越紅,沉重的呼吸聲都帶上了顫音。

“這天底下,沒有,讓一個姑娘睡在外面的道理。”

而在其後,趙飛璇眸光內斂,似乎有些不悅,卻也很快就隱藏下來,轉而變作秋波瑩瑩,繞過雲澤身後,來到前方,唇含淺笑,笑意盈盈。

“雖然雲公子認為天底下沒有讓一個姑娘睡在外面的道理,可天底下也沒有讓雲公子睡在外面的待客之道。”

略作遲疑之後,趙飛璇忽然粉面微紅,含羞帶怯將目光悄然間挪至他處,模樣端的楚楚動人,分外惹人憐惜。

只待朱唇輕啟,則聲若蠅蚊道:

“倘若雲公子不嫌棄,奴家就在床上設下一條垂簾作隔,也便你我二人,能夠...共用一榻。”

聞言如此,雲澤腦海中立時轟然一震,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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