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過江龍
運氣好或不好,有些時候很重要,但有些時候也並不怎麼重要,至少雲澤是不太在乎自己的運氣究竟如何,反而更能讓他在意的,是先前院內月比時,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勝券在握,卻到最終,還是得仰仗雲開才行。
這讓雲澤並不怎麼高興。
送走了前來探望的幾人之後,已經全身疲軟,幾乎已經無力起身的雲澤長長吐出一口氣,睜眼望著屋頂房梁,眉關輕皺。
懷有俊看出了雲澤的心情不太好,儘管有些不能理解,畢竟犬肆已經死了,被迫飲彈而亡,無論過程如何曲折,有著多少意外,可最終結果還是如同先前所願一般,就理應心情暢快才更對一些。
但懷有俊畢竟是個心甘情願鞍前馬後的純粹小人,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便眼見雲澤心情不好,哪怕心中有著諸多狐疑,也仍是不曾開口詢問,只十分乖巧地將所有一切全部收拾妥當之後,就隨便找了一個還算合適的藉口離開弟子房。
雲澤獨自一人,仍是躺在床上望著房梁一陣發呆。
許久之後,才終於長長嘆出一口氣。
但心頭的煩悶卻不會因此消失。
犬肆手中掌握了一件搏殺大術,這是意料之外,雲澤很清楚,卻也仍是心懷芥蒂,久久不能釋懷。
儘管早先就已經想到,出身一流妖族部落中的麟子犬肆,必然有著諸多手段,甚至很有可能有著與人玉石俱焚的可怕底牌,但又念及此間畢竟只是一場院內月比,哪怕犬肆明知自己有意殺他,也未必就有膽量將那玉石俱焚的底牌掏出來,而更大的可能則是寄希望於學院導師,也或幾位長老,甚至院長姜夔,在必要的時候能夠出手製止。
死人之事,可大可小。
雲澤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試想過,若將自己換成犬肆,也會十分篤定一個出身俗世、毫無背景可言的泥腿子一旦試圖出手殺人,而且要殺的還是一個出身一流妖族,備受關注的天驕麟子,學院中的諸多導師長老都必然會出手製止。畢竟所謂的死人之事,可大可小,其中關鍵就在於出手之人與被殺之人的背景身份究竟如何。
倘若出手之人來歷背景要比被殺之人的來歷背景更加深厚,學院的諸多導師長老就未必願意插手其中,畢竟再大的麻煩也自然有人一肩抗之,大多不會牽連到學院身上。也正因此,插手或是不插手,對於學院的諸多導師長老而言,就顯得有些無足輕重,無關緊要。
可一旦出手之人與被殺之人的背景強弱反過來,為了避免更多麻煩,就必然會有導師長老出手制止。
若非如此,雲澤也不會有著充足把握,可以斬殺犬肆。
卻不成想,犬肆手中藏著掖著的底牌並非玉石俱焚,而是一件在煉精化炁之前,一旦施展出來,就必然會被徹底掏空的搏殺大術。
但對犬肆的出身背景而言,理所應當。
可即便如此,雲澤也著實有些難以接受。
犬肆的搏殺大術並不完整,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殘缺,畢竟搏殺大術對於修為境界有著最根本的要求,更對血氣氣韻的損耗極其可怕,便是如同犬肆那般,已經有了十二橋境一重天的修為境界,在勉強將其施展而出後,也仍是未能留下分毫餘力,徹底淪為待宰羔羊,只能任人魚肉,而毫無反抗之能。
但就是面對那樣的一件搏殺大術,本以為所有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雲澤,卻仍是需要雲開出手,以那劍走偏鋒的偏門招數將全身血氣氣韻與血肉精華凝聚一點,以點破面,才能殺出重圍。
而無論其間過程究竟如何,至少在雲澤看來,最終的結局都是他要比雲開更差許多。
明明就是同一人,卻偏偏有著這樣的差距存在...
雲澤又一次長長嘆出一口氣。
這也是雲開始終未曾開口勸慰的原因所在。
究竟差在那裡,雲開和雲澤一樣不能明白。
席秋陽忽然出現在房間裡,並未遮掩身形,甫一出現便就捲起一陣呼嘯氣流聲在不大的弟子房裡來回卷蕩。
察覺到這些變故之後,雲澤看到席秋陽,下意識就要起身相迎,卻被席秋陽一手輕輕下壓,就有一股柔風將雲澤壓會床鋪。
“禮法並不重要,安心躺著便是。”
席秋陽來到床前,目光掃過雲澤手臂傷勢,眼神中有著濃重不悅一閃而逝,但卻很好地掩飾過去,跟著便就略作沉默,目光凝視雲澤,緩緩開口道:
“為師來此,只為一事,便是先前院內月比時,你破去犬肆那件搏殺大術時所用手段。將一身血氣氣韻與血肉精華凝聚於一掌之上,想法固然不錯,能夠以此達到短時間擁有超越極限實力的目的...為師不知你是從何處學來的這種手段,但從此往後,就儘量不要再用了。”
席秋陽話音一頓,不待雲澤詢問,便就當即解釋道:
“有損壽元。”
聞言,雲澤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而這種手段究竟是從何處學來,雲開在很早之前就與雲澤說起過,是那日還在度朔山的後山時,為了摘取太歲,雲開隻身犯險,本是仰仗金剛杵蘊藏些許佛力,能夠震懾惡土凶煞,卻不想竟會發生許多詭異之事,將他一身血氣與血肉精華盡都吸引而去,囚困手臂之中,以此才能發揮金剛杵真正威力,顯現出半鬼半佛的怒目金剛異象,更整座鬼山上的凶煞戾氣都被吸引而來,化成烏光流紋,交織靈光璀璨,隨著那怒目金剛一般勾勒顯化出古老經文。
那篇古老經文,雲開已經記下大半,只可惜經文字型古怪,辨認不出,也就只能暫且擱置不管。
但也正是因此,雲開才學會了這般手段,將一身的血氣氣韻與血肉精華盡都囚困於一處,便如席秋陽先前所言那般,以此達到短時間擁有超越極限實力的目的,才能殺出犬肆的搏殺大術,更在捱了那犬氏老僕的一擊之後,只是一條手臂血肉模糊、骨斷筋折,卻未曾波及肉身。
雲澤還以為這是那金剛杵中存在的某種秘術,被雲開僥倖學來,而云澤自己也曾嘗試學過一段時間,卻始終沒能學會,就只當是未曾見過這件秘術真正施展起來究竟是個什麼景象,疑惑是與那篇古老經文有關,也便暫且擱置不管,只待日後若有機會,再去嘗試。
卻不曾想,竟會有損壽元。
席秋陽見過雲澤神情,心下擔憂方才落地,輕嘆一聲道:
“修行之道,有一種說法叫做天時地利與人和。所謂天時,便是玄而又玄的機遇命運,不好言說,也無法說清,大抵等同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的說法,與大道偏頗有著許多關聯,並非凡人能夠參悟通透。也正因此,所謂天時究竟如何,世人只能猜測,或與成仙契機有所關聯,單在現下,卻是不必深究。而所謂地利,便是一方水土所蘊氣機,得之能夠加持己身,將一方水土乃甚於一方天地都化為己用,一旦用作殺伐手段,可以比之氣府異象,卻如此也會損傷氣機,不可多用。至於最後一種人和,最簡單,也最複雜,便是體魄自身。”
席秋陽略作斟酌,方才繼續開口言道:
“人之體魄究竟如何,為師早先便就與你說過,如此,也就不再多說。可你方才施展手段,強行囚困血氣氣韻於一掌之間也就罷了,雖是有些危險,畢竟血氣氣韻本是遍佈一身,哪怕氣府所在,也只是血氣氣韻執行全身的一處驛站,可終歸說來也就只是將其壓迫凝實,哪怕不慎失控,也就只是傷及一條手臂,還有挽回餘地。可除此之外,你還強行囚困了一身的血肉精華於一處,就等同是在強行榨取其餘部位的血肉底蘊,當作飯食強行餵給了這條手臂,哪怕過後是將血肉精華盡數返還,卻也已經有所損耗。如此損耗,不只是損耗的血肉底蘊,更是在損耗血肉壽命。一次兩次尚且還好,能夠透過其他方式將其不足,可一旦施展過多,弊端就會逐漸顯現,乃甚於無法彌補,未老先衰。”
席秋陽眉關緊皺,忽然想起什麼,開口問道:
“你在入我門下之前,可曾使用過如此手段?”
“用過...兩次。”
雲澤已經臉色泛白,額頭見汗,只能如實回答。
聞言之後,席秋陽則是輕輕點頭,但面色卻並不好看。
“為師當初給你淬體液,便是見你雖然已是氣府境,可肉身卻仍是留有許多瑕疵,還以為是練體境界突破太快,導致的根基不牢。若你當真是在入我門下之前,就已經用過兩次這般手段,說不得便是因此留下的許多隱患...”
席秋陽長長吐出一口氣,有些愁眉不展。
而云澤則是已經不敢說話,甚至就連雲開也是破天荒地一陣後怕。
所幸,也是萬幸,拜師席秋陽。
老道人與姜夔也曾親眼見過雲開施展這般手段,卻是未能瞧出其中隱患,若非如此,至少老道人是該跟雲澤提醒一番。而如此一來,老道人與席秋陽相較之下,儘管在雲澤看來有些不可思議,可這兩人究竟孰高孰低,也就一眼立判。
許久之後,席秋陽才終於開口道:
“此般手段,日後就儘可能不要施展。除此之外,待你傷勢痊癒之後,為師再幫你仔細查探一番,倘若還有其他隱患,便儘早解決,以免暗傷越積越多,不可挽回。”
“...是,多謝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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