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主任,你去和患者家屬交代,不適合做腹腔鏡沒必要強求。”李秋波沉聲道,“出了事兒算誰的。”
“秋波院長,患者腎結核,已經沒了一個腎。身體狀態應該不太好,您等我一下?”羅浩低頭,湊在李秋波耳邊小聲詢問。
李秋波的眼睛一亮。
“小羅,都說你手術做的好,我還沒親眼見過。”
“呵呵,小莊上就行,我在下面看著。”羅浩笑道。
說做就做,羅浩爭取了同意後也沒囉嗦,莊嫣去刷手,羅浩站在手術檯旁,柳依依已經開始給液體。
整套人馬換成羅浩醫療組的原班人馬後,就像是一臺磨合好的機器,瞬間啟動。
柳依依給液體,提升靜脈壓。
“液體給這麼多有什麼用?”李秋波站在羅浩身邊詢問。
“主要是提高中心靜脈壓,對抗建立氣腹的氣壓,要不氣壓高了的話,氣體進入中心靜脈可不行。”羅浩簡單的回答道。
李秋波也是臨床出身,原理簡單,羅浩一解釋他就聽懂了。
很快,莊嫣刷手回來開始穿衣服。
“師兄,你不上?”
“我在後面監督你,你上吧。”羅浩並不緊張,不緊不慢的說道。
“小孟呢?”
“你給趙主任搭把手。”羅浩道。
說起搭把手,莊嫣可太熟了。
不是因為她給人搭把手的次數多,而是師兄羅浩給人搭把手的次數多。
每次師兄羅浩都說搭把手,每次都是主刀。
這裡面的究竟,莊嫣大約知道,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自己“搭把手”。
“嗯!”
莊嫣用力點頭。
李秋波看了一眼羅浩,還說顯微外科手術比賽上羅浩根本不屑上,眼前的手術趙主任明顯束手無策,可羅浩竟然連手都不刷,把手術留給自己醫療組的年輕醫生刷經驗。
這……
講真,李秋波是不認可羅浩的這種做法的。
剛剛羅浩還說人命關天,但他說的和他做的分明就是兩回事。
嘴上說人命關天,現實中卻連手都懶得刷。
這就是大教授的“氣派”麼?
李秋波心裡有點膈應。
忽然,有人碰了碰他,李秋波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孫書記。
他向後退了半步,見羅浩沒有注意自己,側頭和孫書記對視一眼,兩人躡手躡腳出了手術室。
“秋波院長,小羅這麼做是不是有點託大?”孫書記有些不高興。
“我覺得也有點,但……咱不好說啊。”李秋波嘆了口氣,“孫書記,說句不好聽的,要不是有小羅發現出事兒了,估計今天咱們院會多一起重大醫療糾紛。有沒有糾紛那是後話,反正患者未必能下臺。”
孫書記知道李秋波說的是真的,他嘆了口氣。
“小羅……要不這樣吧,我找語鳴院長說下,看看小羅能不能上臺。”
“還是要謹慎一點的。小羅在咱們東蓮礦總的時候挺穩重的一人,怎麼去了醫大一院一年多,就這樣了呢。”
“省城的醫療風氣向來不好,他們一個一個專家都跩的跟二五八萬似的。反而是帝都魔都的專家更和善,水平更高。真是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李秋波附和。
“你去跟語鳴院長說一下,看看讓小羅親自上。發現問題是功勞,但不能解決問題,光發現有什麼用。”
孫書記說著說著,語氣越來越不善,越來越嚴厲。
“嗯,我這就去。不過孫書記,那姑娘據說是醫大一院莊永強莊院長的千金,小羅身上也有擔子,還不輕。”李秋波幫羅浩辯解了一句。
孫書記心裡已經“明鏡”似的。
大概是這樣吧。
誰醫療組裡有大院長家閨女,誰都要給上手術的機會,但這種連東蓮礦總的老主任都覺得有些棘手的手術就這麼讓年輕醫生練手?
有點胡鬧了。
“我知道了,但還是要儘量確保患者生命安全。一個小姑娘,不知道怎麼拿了顯微手術第一名……唉,咱都知道比賽歸比賽,和臨床手術就是兩回事。”
孫書記和李秋波院長在門外蛐蛐著,開臨時班子會。
幾分鐘後,臨時班子會結束,李秋波一腳踢開氣密門,“語鳴院長。”
他小聲招呼。
“誒,來了。”林語鳴轉身就走,出門後看著李秋波和孫書記。
“手術的事情,你看是不是要小羅刷手上臺啊。”李秋波極力保留對羅浩的尊重,用盡可能溫和的語氣同林語鳴商量。
“手術?手術已經要做完了,小螺號不用上臺吧。”
“???”
“???”
剛開完班子會的倆人都傻了眼。
說幾句話的時間,手術就要做完了?!
“語鳴院長,你別開玩笑。小羅診斷及時,在搶救工作中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但送佛送到西,總要把手術也拿下來才行。”孫書記冷冷的說道。
“氣腹只建立一半,手術難度呈幾何數級上漲。”李秋波附和。
“孫書記,秋波院長,真的要做完了,已經準備沖洗了。”
正說著,巡迴護士飛快的擦身而過,甚至沒時間和書記、院長打招呼。
遠遠的看著,見巡迴護士在庫房抱了一大堆鹽水放到加熱器里加熱。
真的要做完了?!
李秋波回身,見氣腹正常,而不是減壓的半氣腹,莊嫣正在看著螢幕,螢幕裡腎臟已經被切下來,她正在檢查有沒有出血的地兒。
“……”
李秋波有些茫然,這是咋回事?
腹腔鏡下腎臟切除術簡單,但也只是說起來簡單,趙主任不就做出事兒了麼。
可是!
莊嫣正在檢查有沒有出血點,而且檢查也接近尾聲,手術馬上就完事了。
這就是羅浩醫療組的實力?
李秋波有些茫然,心裡白茫茫的一片,彷彿下了一場大雪。
惟餘莽莽。
“小羅,做完了?”孫書記走進去疑惑的問。
“完事了。”羅浩微笑,“小手術,一會小莊下來,我們就先走了啊。”
“別呀,一會食堂吃飯。”
“孫書記,我最近太忙了,都沒時間回來。”羅浩愁苦的解釋,“這不是趁著這機會,回家看看我媽麼。沒事,以後有時間,我經常回來。”
羅浩斷斷續續的說著。
見他堅決,孫書記和李秋波院長也沒強拉著不讓走。
很快,開始沖洗,見沒什麼出血點,莊嫣轉身下臺。
那動作,和羅浩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師兄,做完了。”莊嫣有點小興奮。
羅浩只是點了點頭,笑道,“去換衣服,走了。”
李秋波見趙主任吭哧吭哧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像是莊嫣帶的學生似的,心裡有些疑惑。
等把羅浩一行人送走,李秋波來到泌尿外科找到趙主任。
“秋波院長!”趙主任剛忙完,坐在辦公室裡叼著一根菸正在休息,見李秋波進來,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
“坐吧,問你幾件事。”
“啊……”趙主任哭喪著臉,“秋波院長,我肯定不是故意把手術做呲的。我遊離脂肪組織的時候是真沒看見,一不小心,就把……”
“不是說你存心不良,你就是……”李秋波沒說出最後那個“菜”字。
趙主任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最後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
雖然有了答案,但李秋波還是問道,“趙主任,前面咱們不說,咱本來就是地方的三甲醫院,水平咱自己心裡有數。後來半氣腹狀態的手術難度怎麼樣?”
“特別大!”趙主任道。
“哦?”
“呃,這麼說吧,秋波院長。一般帶博士生的老闆在下面喝茶,手術做完看一眼,沒什麼事兒就下了。可一旦遇到這種情況,老闆得馬上刷手上臺。”
“但羅浩沒上。”李秋波說了個事實。
“……”趙主任怔住。
“難度真的特別大?”
“真的,是真的。可那小姑娘也忒麻利了,上來刷刷刷就止住出血。秋波院長您也是外科出身,那種術野下她是怎麼做到的,我真的想不懂。”
沉默了幾秒鐘,趙主任一臉不解,“一個小姑娘,怎麼能把手術做的這麼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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