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陰差
“你怎麼了?“芸兒回頭詫異地叫我一聲。
我再看時,酷似“千里眼“的男人不見了。
我停下腳步,用力揉揉眼,難道這隻眼讓小麥的鬼給弄壞了?
剛才我看到他繩子一頭在手裡,另一頭拖著一個鮮血淋漓的人。
那人頭部被套在繩子裡,嘴巴像魚一樣一開一合,在喊著什麼。
但黑衣人走得不緊不慢,脫著他,完全不顧忌會有人看到。
“師,師父,你們看到沒,剛才前面有個穿黑衣服的人,手裡有條麻繩。“
芸兒和孟輕舟都停下來,瞅著我,“前面?“
前面的路燈在這一刻亮了起來,整條小路並沒有什麼黑衣人。
從我跳起來到這會兒不過有一分鐘,就算他走的快也不可能走沒影了。
嚇到我的不是見鬼,而是我自己見鬼,師父和芸兒卻什麼都沒看到。
我和芸兒一直沒“開眼“師父說再晚些時候,等我們把紅棺裡的道道兒記得差不多,再教我們開眼的方法。
但他自己是看得到的,他常幫新搬家的人“看房子“。
看一次就收五百塊錢呢,但這次怎麼連他也沒有看到?
我懷疑驅鬼時我的眼睛被小麥的陰氣給傷了。
芸兒自顧自向前走,師父一直看著我,“你真看到黑衣人了?他長什麼樣?“
“他後腦勺和普通人的後腦勺沒什麼區別。“我老實地回答。
師父白我一眼,跟在芸兒後面向前走去。
到了樓下,師父讓我和芸兒回家,他自己過夜。
看師父動了真格,我只得和芸兒離開了。
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芸兒說,“玉哥哥,你太傻啦,已經兩次冒險了,以後能不能別這樣啊,老拿自己身體跟人講義氣怎麼行?“
“不怕一萬,萬一你讓鬼佔住身體怎麼辦?“
我只聽到絮絮叨叨的聲音,完全不在狀態。
“聽到沒?“她打我一下。
“啊?“我驚醒過來,”你說什麼?“
“我好擔心師父啊。“我幽幽嘆息一聲。
回到家,芸兒要做功課,還要複習以前學的。
我在一直不及格的路上越走越遠,索性除了數學作業,其他什麼也不做了。
紅棺材在我包裡,師父交待我務必將小棺材放進大棺材裡養著。
我照做,剛放進去,喬小絡飄了出來。
翹著二郎腿,瞧著我笑,“你知道嗎?“她樂得不行,“我把新來的那個小傢伙好好教訓一頓。”
她說的是小麥,“打得他哭爹喊娘,現在你讓他上黃泉他也願意,哈哈。”
“你怎麼著他了?”
“我咬他。一次撕掉他一片魂。”
喬小絡從棺材蓋上跳下來,在我床上玩蹦床。
只是她一跳起來,腦袋就穿過天花板,鑽到樓上地板上去。
不知道樓上人要能看得見,會不會讓這個人頭給嚇死。
“後來呢?”我問她。
“你發現了一條可以讓你解剖新鮮屍體的辦法是什麼?”
“那個呀。”她停下來跳躍,躺在我床上,枕住自己的手臂,拍拍一邊的空位。
“躺過來,我給你講。”
我躺下,她向我靠攏一點,喃喃地說,“人的身體真是溫暖,像淡淡的火光,你不知道,下面可嚇人的,沒有白天,也沒有預設,永遠是那種不見天日的昏黃色。“
“你怎麼知道?你又沒下去過。“我問她。
她突然兇巴巴地說,“你還聽我的故事嗎?”
“當晚我的成績太優秀的,所以當了班長。”
學校的的捐贈表格是保密的,但班長可以看得到。
大部分學醫的同學都是同意捐贈遺體和器官的。
反正死亡總歸是小機率事件。
她翻了一下,聰明的她記下了不願意捐贈的同學名單,那麼餘下的就是願意的人了。
其中有一個女生,成績也很優秀,而且家境特別好,人很強勢。
由於她父親給學校捐過很多財物,連老師也讓著她。
她是班裡唯一當過老師助手,參與過器官捐贈的學生。
她明知道這是喬小絡最大的夢想,參加過手術後,在班裡總是當著喬小絡的面描述真實手術場面。
那是解剖室裡解剖屍體永遠無法相比的。
緊張,刺激,成就感,責任感和巨大的滿足感。
喬小絡對她十分反感,但從來沒帶到臉上過。
“我就是心機很深的那種可怕女人。“她說。
“落李天蔚手裡其實不虧,我們是棋逢對手。”
從八歲看到她站在水中死去,到她追殺李天芳,我一直以為她是一個被李天蔚欺凌的柔弱女子。
她將名單記下後,一直默默關注那大小姐的生活習慣。
醫學生沒有不努力的,這個優秀的姑娘,每天都會在圖書館泡到關門才回寢室。
她由於太強勢,女生緣也不怎麼好。
這天圖書館關門時,她接到喬小絡的來電,讓她到燈光天台上去。
天冷極了,原來有學生學習的燈光天台,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喬小絡說要和女生好好談談,女生欣然應約。
她跟本沒想到喬小絡敢對自己下狠手。
喬小絡在班裡沉默少語,為人順和,幾乎沒與人發生過口角。
這一切都為她的脫罪打下了基礎。
女生上了天台,喬小絡站在欄杆邊,戴著全新的口罩,手套,帽子,裹著羽絨服。
女生走到她身邊問,“你穿這麼厚幹嘛,打扮得像坐月子的婆娘。”
“沒關係,反正只穿這一次。”喬小絡突然蹲下身,抱起女生的雙腿將她托起來。
從欄杆上推了下去。
之後迅速跑下樓,將帽子手套口罩都在廁所燒掉沖走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是學醫的,難道會不知道人的指甲縫裡會在打鬥時會藏到對方的皮屑這種事情?”
“她就算反抗也抓不到我面板,頂多抓下幾根手套纖維,我燒了,看怎麼找得到。”
這只是保險措施,結果對方跟本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推下了頂樓。
那個欄杆不太高,後來就以自殺結了案。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女生掉到雪堆裡,嘴邊吐著血沫。
等喬小絡圍觀時,她眼睛盯著人群中的喬小絡,吐出一點血沫,嚥了氣。
這時搶救的老師們趕到了,將她推進學校醫務室,教小絡的老師是有名的胸外科大夫。
他一眼看到小絡,叫上小絡當助手,那場搶救喬小絡一生不會忘記。
那種只是看看就想參與進去的手術過程,他們摘掉了她的心臟,腎臟,角膜,等器官,緊急送到各個報備的醫院去。
她死了,同時好幾個人因為她的死而活過來。
喬小絡感覺神奇極了,三觀在這一夜重新塑造。
在上學期間,她聯絡上了一家地下器官交易組織。
給他們當了摘除器官的醫生。
“其實我很有錢。我對錢跟本沒興趣,李天蔚也有錢。”
李天蔚在那個組織裡是“羊頭。”
意思是將“被摘器官人”騙到地下黑手術室的人。
喬小絡不但當醫生,也親自“選羊。”
“羊頭“之間是互相不知情的。
李天蔚發現她是“羊頭。“
她還知道李也是“羊頭。“羊頭和醫生不見面。
醫生接到電話,直接到手術室,等到達時,“羊“已經麻醉過,躺好,只等手術了。
她的手術是最乾淨利落的,她的冷靜,和冷酷深得組織頭目賞識。
獎金拿得也特別高。
“那你怎麼會和李天蔚結了仇呢?”
“我拒絕為李天蔚的一頭羊做手術。”
“他找來一個得了艾滋的女人。我不能摘她的器官,拿過去也不管用,而且這個女人也會死。”
喬小絡說自己不是愛惜這條人命,這女人自己作得都得病了,她才不會替別人心疼。
關鍵這是浪費她的時間和精力。
等待的“羊”還很多,她直接讓人把這女人弄出去了。
但沒想到小心眼的李天蔚恨上了這位喬大夫。
前後喬小絡拒絕過李天蔚的手術共有三臺。
在他準備好回去向哥哥復仇需要一隻“怨鬼”時,他直接想到了喬大夫。
他騙喬大夫說自己村子裡風光好,不過無知的想出去打工緻富的人也多。
他約喬小絡一起幹票大的,喬小絡才知道他也是“羊頭。”
“這票一次就可以金盆洗手。”
喬小絡心動了,她已經快畢業,決定重新考法醫學,對屍體的迷戀一天加重。
這些年的學費都是她自己賺出來的。
學法醫實踐的機會會多得多,不必再偷偷摸摸的。
所以她答應了李天蔚,上了他的當。
喬小絡說完了,她問我,“你感覺我是個壞人對吧。我這人對好壞沒有定義。“
“我也沒有道德感,我取過很多人的器官,但手術是最乾淨,最保險的,切口也是最小的,基本經我手的人還可以活。“
“別的大夫可不一定了。“
“我自己做了這麼多事,卻還要當法醫逮那些和我相似的人,好奇怪啊。”
但這些好像並不困擾她,她長長打了個哈欠,鑽入紅棺材。
“我去養魂了,順便看著那個小子。”
……
這一夜好像特別漫長,四點,天快亮我就起來。
芸兒比我還早,我們一起下樓,跑步向“千里眼”的出租屋而去。
跑到那時,大約四點半,天將破曉,院子裡靜極了,在我踏進門樓時。
聽到門外傳來“沙沙”的響聲。
我回了下頭,再次看到那個黑衣人,一段長長的繩子空空的拖在身後發出“沙沙”之音。
這次,他回了下頭,一張臉白得不正常,眼睛的顏色很淺,幾乎是淺灰色。
但五官就是“千里眼”我純不會看錯。
入殮時他穿的是西裝,為什麼變成鬼卻是穿著一身黑衣?
他面無表情向前走去,身影越來越淡,消失在空氣中。
這會兒,芸兒已經跑上樓,她叫一聲,我顧不上黑衣人也跑上去。
門掩著,師父頭對著門倒在地上,地上有乾涸的血跡。
我和芸兒連忙將師父扶起來,他只是額角碰破了一點,流了少量血。
師父醒過來,呆了半晌一直不說話。
“師父?”芸兒摸了摸他的額頭。
師父推開她的手,眼睛轉向我,“方玉碩,我見鬼了。”
“昨天你不就是為了來見鬼的嗎?”
他站了起來,激動地走來走去,不停捶打著自己的手掌。
“你沒聽懂,我遇鬼了,卻看不到鬼的樣子。”
我知道師父是開過天眼的。
“只有一種情況我會看不到這個鬼。”他眼光閃閃看向我。
“可是,你看到了。”
“什麼意思啊。”
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師父拿出一根菸吸了幾口,鎮定下情緒。
把頭天夜裡的情況給我們講述起來。
當天夜裡,他躺在“千里眼”生前躺過的床上,眼睛不停看著那臺吊扇。
時間快十一點時,他將一張黃裱紙貼在自己額頭上,擋住呼吸。
像個真正的死人一般躺了下來。
剛躺好不久,他聽到門鎖響了一下,門吱扭一聲被人推開了。
裡屋門沒關,他從紙縫中可以看到外面廳裡一部分情況。
那時他已經開過陰陽眼了。
他斜著眼,卻沒看到任何東西,鬼影也沒有一隻。
但人拖著步子走路的聲音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後悔沒帶著銅鏡過來,據說看不到的鬼用銅鏡照一下就可以看清。
同樣道理也適用於人鬼難辨時。
腳步直到他身邊才停下來,一股冷氣直逼臉上的黃紙。
師父不由屏住了氣,黃裱紙卻“嘩啦啦”響個不停。
只能證明這屋裡“有東西。”而且還是個陰氣很大的東西。
那種明知道有“髒東西”卻完全看不到的感覺實在太驚悚,師父一直不敢動。
臉都快冷得僵住了,陰氣突然弱下去。
拉著電腦椅響了一聲,好像來者坐了上去。
接著,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他聽到了“噼哩啪啦”打擊鍵盤的聲音。
桌子上的電腦早讓大刀搬走了。
師父動了動腦袋,終於看到了一點東西。
在桌子旁邊,有一個虛無的影子蜷縮在椅子角邊。
那影子蹲在地上,頭在腿上窩著,一根麻繩在兩腿間晃晃悠悠。
“後來呢?“
“影子消失了。“
“消失?什麼意思啊。“我追問。
“就是字面的意思,在我眼前不見了。他一直不停地張著嘴在說著什麼,但我聽不到,就看著他越來越淡。“
“後來我感覺屋了裡突然陰氣弱了下去,就追到門口想去看一眼,沒想到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摔暈了。“
師父站起來,在屋裡轉著圈,停在桌子前,凝視看著什麼。
我也湊過去,桌子上一層落塵,上面有人輕輕劃了幾個字。
“別再回來。“
“千里眼,肯定是他。“我把早上遇到黑衣人的事告訴了師父。
就在這時師父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刀叔打來的。
他在電話裡說了幾個字,師父嗯了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記得我說過有一種鬼,我的陰陽眼看不到嗎?“
我點頭,他接著說,“只有陰差我看不到。因為陰差要執行勾魂令,所以不會給人看到。“
他深吸一口氣說,“千里眼成了陰差!“
師父在路上跟我解釋了半天,我才聽明白。
這是一連串的陰謀,包括梅梅的死,都不單純。
梅梅的命格很特別,懷過孩子,帶嬰死亡的她,是極兇的鬼。
刀叔剛才打電話就是查到梅梅的出生年月日時,一開始師父一直不確定是因為她戶口本上的出生日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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