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訂製棺材的男人
他們幾個都知道邢天道是夜跑愛好者。
他們——指的是童佳佳,林芳,他自己還有其他幾個同校同學。
大家不同班,但平時都很熟。
而且其中有三個男生都暗暗喜歡童佳佳。
大家約到五環口,等夜跑的邢天道出來。
童佳佳想叫邢天道一起去看電影,又怕他拒絕。
他已經拒絕過好多次了。
邢天道是高冷校草,童佳佳暗戀他好久。
童佳佳是個被寵壞的大小姐,性格霸道,說一不二。
“佳佳,如果他再不願意和你一起去怎麼辦?不如你和我好算了。“方鋼開玩笑說。
童佳佳卻一臉正經,“他要不和我去,我寧願看著他死,也不讓他喜歡別的女生。“
高挑勻稱的邢天道繞著大圈慢跑過來,看到自己的同學,只是示意,並沒有停下來。
童佳佳跟在後面使壞,故意踩掉了他的鞋子。
另外幾個男生開始起鬨……
一切只是以玩笑開始,幾個男生推搡邢天道。
還帶著小小的惡意。
邢天道一隻鞋子掉了,有些狼狽,他站住,回頭看著童佳佳,直截了當說,“童佳佳,別搞這些幼稚的動作了。“
“我不喜歡你,你越這樣,我越厭惡。“
童佳佳還只是少女,這樣的場面讓她自尊心受到不小傷害。
她噙著眼淚,看著邢天道。
“請你別在同學裡散步我家和你家關係好的事。父母關係好,和你我關係好不好是兩回事。“
邢天道冷漠加了一句,“我喜歡上林芳的機率都比喜歡你大。“
“為什麼?!“
“她比你低調溫柔多了。“邢天道推開擋著路的同學,向前跑了幾步。
蹲在臺子上重新穿上鞋子,就在繫鞋帶的時候,一輛大車從十字路口斜衝過來,將邢天道撞到了一邊。
司機好像沒意識到,開著車子跑掉了。
邢天道倒在路當中,沒有一點外傷。
他沒有死,嘴裡小聲“哼哼“著說不出話,眼睛望著自己的同學。
童佳佳發著抖蹲下來,說了句誰也想不到的話——
“天道,你說喜歡我,我馬上打電話救你。“
邢天道說不出話,慢慢搖了搖頭。
童佳佳氣瘋了,狂罵道,“你寧可死也不喜歡我是不是?“
“我們都走不管他,讓他自己爬回家。“童佳佳拉著同學越走越遠。
暗戀童佳佳的三個男生跟著她走開了。
林芳猶豫著,不想離開,又沒有電話,哭著看邢天道在地上慢慢掙扎,想站起來。
她跑開截住方鋼,“你有電話沒?快打電話救他一下。“
方鋼為難地看了看和自己比較要好的一個同學。
那個同學,一直不喜歡邢天道的傲氣。
他正猶豫,突然一道刺眼的光打過來,又來了一輛車。邢天道還沒有站起來。
所有人都沒料想到這一出。
邢天道的位置太低,所倒下的地方沒有燈光。
那車子在沒人的路上開得飛快,沒有意外地從他身上碾壓了過去。
巨大的恐慌伴著寂靜降臨。
七個男女你看我,我看你,都慌了。
林芳更是哭出了聲,“怎麼辦?怎麼辦?我們全完了,我們這是見死不救,等於行兇!!“
“我們沒有未來了,別人會怎麼看我們?”
“沒有大學會錄取我們這樣的人!”林芳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童佳佳最先冷靜下來,走到林芳跟前用力扇了她一耳光。
“胡說什麼?我們什麼也沒看到!“
“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作功課,你們也都在一起各自找地方去玩,我們沒有聚在一起。“
“反正沒人知道他和我們碰頭,這裡又是新區,沒有監控,你們怕什麼。“
“可他總會被發現的呀,如果有人調遠一點的路,看到我們的身影怎麼辦?“
童佳佳用了不到一分鐘咬牙回答道,“那就讓人想不出調監控好了。“
幾個人在她的指揮下將邢天道還溫暖的身體抬到大轉盤中間的位置。
藏在植物叢中,派暗戀童佳佳的三個男生看著屍體。
方鋼和另一個男生去找鏟子。
幾個少年在夜色中,挖出一個大坑將邢天道的屍體直接埋了進去。
第三天,七個人像沒事人一樣繼續上學。
竟然一直風平浪靜,過了一個星期,才開始有警察來學校,詢問和邢天道要好的同學他的去向。
也問了這七個人。
幾人都說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林芳在出事後幾乎每天都和童佳佳在她家寫作業。
她不敢自己一個人待著,童佳佳也不放心她。
怕她露餡。
風聲從緊到松,警察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最後終於認定邢天道失蹤了。
這幾個慢慢開始疏遠,好像這樣就能把那天晚上的事淡忘掉。
警察走後有一天放學,林芳追上方鋼,小聲問他有沒有告訴過誰那天發生的事。
方鋼搖頭,他誰也不想說,連想一下那天的事的勇氣都沒有。
“我們自首吧。”林芳帶著哭腔說,“我總是夢到他的臉。”
第二次的碾壓,讓邢天道俊秀的面孔不成樣子,血水汙染了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站在他們這一邊,那天半夜下了一場暴雨。
路上的血水沖刷得一乾二淨,加上後來又有泥沙被衝到路中間。
第二天幾人去看了看,幾乎沒有痕跡。
“你真的想自首,你敢嗎?你媽媽會怎麼樣?”
林芳又哭了,她是單親家庭,媽媽把一生的精力都投入到她身上了。
此後,兩人好過一段時間,但這份戀情承載不了秘密的重量,很快就分開了。
暗戀童佳佳的三人中有一人和童佳佳考上同一個大學,成了男女朋友。
方鋼想像不出平時他們是怎麼相處的。
會小心翼翼的避開這個話題?
還是已經將埋入土裡的秘密遺忘乾淨?
手機又響了一聲,“方鋼,我們都死了,你能獨活嗎?”
依舊是童佳佳發來的。
……
大刀找到了唯一的倖存者——
那個帶兒子出來參加家庭聚會回家路上出了車禍的父親。
那男人和照片上看起來完全不一樣。
他瘦得脫了形,像個骷髏。
頭髮比照片上少一大半,全部變成花白的。
“能給我講講出車禍那晚的詳細情況嗎?”
那男人面無表情看了看大刀,好像已經麻木了,“我說了一百遍了,沒有人信。“
“我信,哪怕你說見鬼了,我也會信的。”大刀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男人略一驚,大概被罵精神病太多次了。
他長嘆口氣,眼圈有些發紅,每一次回憶對這個當父親的人都是一次折磨。
講述前男人反覆強調自己真的只喝了一杯啤酒,按自己的酒量,開車絕對不可能有問題。
大刀看過他的檔案,他是個有十幾年駕齡的老司機了。
以前還曾開過大車,技術上不應該有問題。
“當天晚上,我想很想和兒子多聊聊就提議兜兜風。
兒子沒有反對,我就隨便開了,一邊和兒子聊著學校的生活。
但開了沒多久,我發現自己迷了路。
兩邊建築模糊不清,沒有參照物,燈光特別暗,打著車前大燈也只看得到五米外的距離。
更奇怪的是我兒子的表現。
他目瞪口呆,好像受了刺激,又怕又焦燥。
途中我下車辨認路標,我兒子連下都不下車。
手機完全沒有訊號,打不出電話,也上不了網。
我安慰兒子,說亂開也能開出去,家門口,迷不了路。
可我兒子臉色蒼白,好像受了極大的驚嚇,一直張東西望。
我問他怎麼了。
他反問我,爸你沒注意到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嗎?
那天真是奇怪,離開酒店大約晚上十點。
但路上好像已經二三點一樣,一開始遇到幾個行人。
後來一個人一輛車也沒有。
路邊所有樓群都灰灰的,沒有一點亮光,好像世界就餘下我們父子兩人。“
“我們繼續向前走,最奇怪的是感覺路牌很近,開了好久都開不到。
後來我下車走到路牌處,上面寫著五環口。
真是奇怪,我開的方向就不是向西怎麼會到五環口。
就在這裡,我聽到我兒子在車裡叫了一聲。
我從沒沒聽到兒子這麼驚恐的聲音。
所以,我趕緊跑回去,他捂著嘴,像個女孩一樣,眼睛死死盯著前面。
我順著他眼睛向前看,看到一個在跑步的男孩子,那孩子總讓人感覺有些眼熟。
我兒子開始掉眼淚,催著我離開這裡。
我動作慢了些,他簡真像得了狂暴症。
咆哮著,嘴裡不知說些什麼,換到我的座位上,發動了汽車。
我看他像要丟下我一個人離開,就趕緊上了車。
他踩下油門向前猛衝。
他早就會開車,我並不是特別擔心。
他超過那夜跑的男孩子,我們向前,不多時我從後視鏡發現。
我們八十碼的速度之下,竟然還能從後視鏡看到奔跑的男孩。
我心裡也發毛了。我兒子將車速提到了一百。
那個跑步的身影漸漸消失。
我兒子的汗把衣服都打溼了。
車子開上一條不知名的路,霧氣大得很,周邊開始有慢悠悠向前走的行人。
一個個都低著頭,樣子很怪異。
兒子開上遠燈,繼續向前。
跟本看不清前方狀況,車燈打不透霧氣。
此時車子一直保持著一百碼的速度。
那個夜跑者突然憑空出現在我們車子前方,就站在大燈照到的地方。
他在哭,看著我兒子。
我兒子打了下方向盤,車子打著滑開始向一邊急速轉圈。
就在車翻的一瞬間,我看到周邊的景全變了,我們處在一個大圓盤處。
路燈亮著,車子撞向隔離帶,凌空翻了起來。
那夜跑男孩子遠遠看著我們,一點表情也沒有。
我其實沒有多大的傷,我兒子當場從車前窗飛出去,我係著安全帶。
兒子讓車砸得不成樣子。
嗚嗚嗚,我好希望死的人是我……”
大刀等他哭完,冷靜下來,問了個問題,“你想起來那孩子是誰了嗎?”
那男人臉埋在掌心裡,過了好像一億年那麼久,他終於點了點頭。
“你知道他失蹤了對不對?”
他再次點了點頭,淚水順著指縫流下來。
“你什麼都知道。”
他抬起頭,“我是做父母的人,你讓我怎麼樣?帶我兒子去自首,說他們才十七歲就見死不救,為了自己的利益,把同學埋掉了?”
“你讓怎麼做?怎麼做?”
“埋在了哪裡?參與者都有誰?”
“其實,所有家長都知道。”他看著大刀,緩緩地說。
“那些小孩子怎麼可能處理得那麼好。當晚我兒子承受不了壓力就告訴了我。”
“我聯絡了所有參與者的家長,如果大家都不願意讓孩子自首,我們就得幫他們熬過去。”
“所有的說詞——“
“所有否認和死者有關係的說法,當晚所有人的行蹤都是家長安排好的。”
“畢竟是小孩子,怎麼可能面對警察一點不慌張。”
“那在下著大雨,我們幾個家長,揹著孩子,去幫他們清洗路面,去掉血跡。“
“幫他們把那具埋得太淺的屍體挖出來,換到更安全的路邊挖了深坑,埋到了樹下。”
“我怎麼會忘!!!我只是裝做原諒了兒子!!!”
這樣啊,大刀心裡想,怪不得林芳的媽媽在童佳佳死掉的第二天就打上門去。
林芳是被拖到事情裡的,童佳佳是導火線。
“整個事件參與者應該還有一個活著的吧。“
男人點了點頭。
大刀站起來,看了他一眼,“比起負起責任,整天擔驚受怕是不是更難受?“
“在我兒子死的那一刻,我沒有什麼害怕的了。“
大刀打電話到最後一個唯一活著的學生所在院校。
“無論如何,救下一個也是好的。“
……
方鋼面如死灰,手機上的資訊提示一聲比一聲急。
“我來了。方鋼。開門。童佳佳。“
“差你一個了。林芳。“
“當天晚上我們就發誓,以後就在一條船上,誰也跑不掉的。“
方鋼沒忘,他們將鏟子扔到人工湖中時,為了確保大家都不說出去,一起發了誓。
誰也不能背叛,大家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有人敲了敲窗子,一張僵硬的面孔出現在窗外。
又一張。
那天晚上的人都到齊了,他們對方鋼微笑著,不停揮著手。
……
宿管阿姨接到電話,對方打得很急,說自己是哪裡的警察,讓她上樓看一下某宿舍男生,方鋼在不在。
如果在,讓他下樓來聽電話。
……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雖然兒子失蹤這麼久,可當媽的心裡總還存著一絲希望。
她坐在客廳,聽到鑰匙開啟門的聲音。
“回來了?“她以為是晚歸又喝醉的丈夫。
“媽,有沒有吃的,跑了這麼久,我餓了。“
女人捂住嘴巴站了起來,是失蹤一年的兒子!
她想跑出去,又怕是一個夢。
“媽?”兒子不滿的聲音傳了過來。
也許,失蹤的事才是夢。
她走出去,兒子穿著離家時的運動衣,帶著汗。
“有飯,你餓壞了吧,兒子。”她眼淚止不住向下流。
兒子走過來,抱住了母親,“對不起了,媽媽。”
“兒子,兒子我的兒子啊。”她捶打著兒子的胸膛。
直到喜悅沖淡了悲傷,兩人一起坐在桌前,兒子吃光了她留下來的剩菜。
她才知道,兒子真的回來了。
“兒子,你不會離開媽媽了吧?”
邢天道恍惚地對女人笑了笑,“媽你說糊話吧,我是你兒子呀。”
他回了房間。
……
接到大刀電話的阿姨不甘心地拖著肥胖的身體向樓上爬。
好容易爬上五樓,不管怎麼敲門,也沒人應。
可是燈開著,門從裡面鎖了起來。
又敲了一下門,突然從門板裡有人開始回擊。
“撲通撲通。”好像惡作劇似的。
“開門,方鋼!有電話。”
“撲通撲通。”門板敲的更激烈了。
“別開這種無聊玩笑,開門了,警察找你。“
擊打門板的聲音由強減弱,終於沒聲音了。
阿姨被一種莫名的恐怖感包圍住。
她開始一個個挨著房門敲,“有活的沒,出來。“
就在敲門聲,走道上突然出現一個帶著眼鏡的男生身影。
“喂,小夥子,幫幫忙。“
那男生,看了她一眼,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向樓下走去。
阿姨尖叫起來,下樓的男生脖子上纏著一圈粗粗的床單。
大家終於把鎖撬開了,可是門被重物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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