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棺

第61章 嬰鍋

柱子停在離那人下水不遠的水邊,卻不敢向前走了。

吳達在水裡明明白白看著那人一直走到水漫到下巴,像那年溺水的傻子一樣,突然一沉就不見了。

他的游泳圈一鬆,可以遊得動了。

等上了岸,孩子了,下水的人都不見了。

他氣哄哄走到柱子身邊,推他一把,把他推坐在地上,喊道,“你怎麼不救他?”

柱子回過頭,臉色像鬼,結結巴巴問吳達,“哥,你沒看見嗎?”

吳達只看到那人下水,別的什麼也沒看到。

柱子說那人跟本不是自己下水的,是有人推著他。

一個年輕女人,推著那個半高不高的身影,將那人“趕”進了水中。

“到底是誰掉水裡了?”

柱子搖搖頭,“臉上一片模糊,跟沒有臉似的,看不清。”

第二天,屍體浮起來了,是許貴富的兒子。

十四歲的許小富。

許貴富,許貴昌兄弟倆,一個開魚塘,一個開磨場,生活過得還不錯。

許貴昌是個本份的男人,只是因為老婆不會生育很苦惱,對許家這個獨苗許小富特別好。

許小富書讀的不好,零用錢卻不少,叔叔和他爹都給錢。

許小富守著魚塘長大的,水性比同齡人都好,竟然被淹死了。

許家人都來了,許貴富跪在地上抱著兒子屍體一直哭。

他弟許貴昌和弟媳一起幫他把屍體拉走了。

吳達感覺他們好像在恐懼著什麼。

但既然人已經死過,也不必守潭子了。

夜深了,許家人給許小富設了靈堂,商量下葬的事。

他雖然人高馬大身體強壯,可是畢竟才十四,不成年,仍算是夭折。

按規矩是入不了祖墳的。

許家兩兄弟商量半天決定只管將他葬在祖墳裡。

許貴昌媳婦不樂意,反對道,“沒成年的孩子不入祖墳是有說頭的,會影響家族女性生育。”

許貴富冷嘲道,“弟妹,我兒子活得好好時,也沒見你有啥動靜。你生不出娃,和我兒入不入祖墳沒關係,我家還願意讓你姓許就不錯了。”

許貴富話裡帶著威脅,許貴昌老婆有短處,村裡的女人不生娃,是天大的罪過。

她雖然是個霸道的女人,奈何一提,生娃就軟下來。

夜裡,兩兄弟給許家唯一的男丁守夜。

誰也沒有注意,許貴昌老婆趁著夜色出門去了。

直到後半夜才回家裡來,她看了看離自家不遠的許貴富家亮著燈,放心地走進屋子。

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包了一團團布的小包。

把包開啟,將裡面的東西放進一隻醃菜的罐子裡。

這一晚,她去找了附近有名的米婆,求了一個生孩子的秘方。

等自己生了娃,看她還忍不忍許貴富,還有時不時對著自己嘆氣的許貴昌。

為了不讓老公和她離婚,她都做了些什麼,許貴昌不但不感謝她,夫妻感情還越來越淡。

她頭上好像懸著一把刀,一旦離婚,孃家哥哥是不會容忍自己再回去的。

到時她的處境會比小寡婦還悲慘,至少人家死了老公,還有個地方住。

必須生個娃,她下定決心,哆嗦著將一包白色的粉末全部倒進了那隻罐子裡。

又過了一會兒,許貴昌回來了,長吁短嘆,說許家唯一的苗苗沒了。

又說就算自己出錢,也得再給許貴富娶一房媳婦。

自己哥哥光是在外頭耍女人花的錢就夠再娶個媳婦了。

她埋怨地看了自己老婆一眼,不知道是怪她不生孩子,還是怪她做的出格事。

老婆今天特別奇怪,不管他態度多不好,她都笑著望著自己。

就像剛結婚那會兒,“老公,誰說我不能生娃,我非給你生一個,過來,到我這兒。”

她溫柔地拉著老公,拉到自己身邊,摸著老公的頭,“我知道這些天,你擔驚受怕,心裡不痛快。”

她輕輕地幫男人脫掉外套,“今天我保你痛快!”

男人看著自己老婆,感覺老婆好像比平日溫柔又漂亮許多。

自己老婆沒生過娃,身材保持得和大姑娘一樣。

長得也不錯,他長嘆口氣倒在女人懷裡。

這一夜,被翻紅浪,兩人又回到新婚。

許貴昌發出愜意的嘆息,滿足的眯起眼睛,伸過手去摟住老婆。

只是老婆一直沒作聲。

他摟她時感覺手上很溼,溼得不對頭。

抽回手,看到手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水。

他大叫一聲,坐了起來,身邊的女人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老婆,你咋了?”他顫抖著推了推女人。

這會兒感覺連床都溼了。

他從床上滾下來,蹲在床邊,感覺自己腿軟,站不動。

床單上滴滴達達向下滴著血和水的混合物。

“貴昌——?”床上的女人聲調變了,拖長聲音叫他。

“你……你是誰?”許貴昌眼淚冒出來了,要說的話像卡在喉嚨裡。

“貴昌哥,你認識我的呀。你不是說要休了你老婆,娶了我嗎?”

女人緩慢的說,“你老婆心腸好歹毒啊——”

許貴昌尖叫一聲,抱住頭,“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呀。”

“貴昌哥,你看看我吧——”

許貴昌不想睜開眼睛,卻偏偏管不住自己。

他眼睜睜地看著女人慢慢轉過身。

那嫩白的臉,紅潤的唇,烏黑的發……

不就是自己常在夜裡偷偷惦記的莫愁嗎。

“莫愁,我是真心喜歡你,可我……”

“可你害怕,所以你看著你哥哥和你侄子一起侮辱我,為了養孩子我不得有屈從這兩個惡霸。“

“我不從他們就要拿我的丫頭下手,你呢,貴昌哥,你在哪?為什麼不救我?“

“我到最後都願意娶你的呀。“

“那是因為我肚裡懷的種姓許吧,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你侄子的,還是你哥哥的呢。“

“你看看你娶的婆娘是個什麼東西。看!!!“

她怒吼一聲,一把揭開身上蓋的被子。

她的腹部像被切開的魚,兩塊面板忽閃忽閃的,肚子上一個血洞。

“你老婆乾的,她為了給你生娃,把我肚裡的種挖出來,要吃下去呢。“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敢,也不會這麼做。“

“你自己去看吧,你家廚房的罐子裡,放的是什麼。“

許貴昌跪著趴過去,在角落裡找到那隻落了灰的褐色罐子。

罐子裡蓋著一層白色粉末,他伸手進去,撥開那層白色粉末,下面一團模糊的血肉。

隱約能看出是個拳頭大的孩兒,還連著胎盤。

“啊!!“

他尖叫一聲,坐在地上,後退著,哆嗦著,眼淚不受控制向外湧。

自己老婆,把成了型的胎兒挖出來,用鹽醃上。

“老公,你怎麼了?“床上的女人喊道。

“你,你這個心如蛇蠍的毒婦。“他拿了自己的衣服,奪門而出。

一切都是幻象,肯定是假的,床上乾乾淨淨,自己老婆蓋著被子,正在叫他名字。

沒有血,沒有莫愁,沒有剖開的肚子。

“老公,你在說什麼呀?“

女人驚慌地問,“你要去哪?”

“我要去看看莫愁。”他說完摔了門就向外走。

女人從床上跳起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老公不敢拿自己怎麼樣。

先把娃懷上再說。用龍婆給的秘方——嬰鍋

她跑到廚房,將罐子裡的東西,放進鍋裡,加了水開始煮。

一股奇異的香味飄出來,她將湯水倒入碗中,晾了晾,於溫熱時一口氣飲下。

許貴昌跌跌撞撞來到哥哥家,一邊哭一邊說,“報應,都是報應啊。”

“你發啥瘋。”許貴富熊自己的弟弟。

從小弟弟就耳朵根子軟,人也懦弱,全憑他這個哥哥撐起一個家。

弟弟腿一軟,跪在棺材前,“咱們不應該那麼對莫愁。”

“你瘋啦?說她做什麼?”

“咱們許家要遭報應的。”

“你放什麼屁,這不都是為了你,孩子抱回來誰養和誰有感情,誰知道那小子那麼短命,一下跌到水裡淹死了?”

“我不要!!”

“我不要那個野種!!”

“那不知道是我兄弟還是我孫子!!”

許貴富像見鬼一樣逼近自己的親弟弟,面如惡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你這個沒臉沒皮的無賴,你和你兒子都和莫愁有關係,誰知道那是誰的種?我不要!沒孩子我當絕戶!”

“你瘋了?”許貴昌的老婆趕過來,“哥,別理他,他今天犯病了。”

“人無剛骨不立,看你老頭那個熊樣。快把他拉回去,以後莫愁的名字不許再提。”

許貴富恨恨地坐在椅子上,許貴昌被老婆架著回家了。

“老公,你別再為這事生氣了,莫愁的事不會有問題,咱們以後可以多賙濟一下她家那個小丫頭。”

許貴昌掙扎開,一巴掌打在老婆臉上,“不要臉的東西。滾!”

“你打我?”女人怒了,她鬆開老公的手臂,轉身向哥哥家走去。

許貴昌跌跌撞撞回家去了。

懦弱,這一輩子,他都活在這個詞的陰影下。

不敢打架,不敢頂撞父母和大哥。

對老婆和家人言聽計從。

這次,他要勇敢一次,結束懦弱加身的一生。

……

天快亮了,許貴昌老婆憂心地問許貴富,“哥,我看你弟頂不住了,這要露餡了咋辦?”

“他才不敢說,從小到大,他但凡敢反抗一次,我都不姓許。”哥哥不在意地說。

“天快亮了,我找人把兒子葬了,去和他好好說說,你放心吧,咱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他敢把我送到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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