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棺

第48章 真實的夢境

他是一個不得意的國企基層小員工。

因為平時膽小謹慎,為人也老實,同事總把不願意乾的事推給他。

多做點事他不在乎,可是頂頭上司好像特別不喜歡他。

做錯一點事就會當著同事的面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上司的態度導致同事們對他更不經心。

本來就是勾心鬥角的場所,他成了大家洩憤的對像。

他有一個要強的老婆,為人很能幹,是女強人。

家裡經濟倒不錯,都靠老婆。

但回家也都是老婆說了算。

男人倒也知足,反正上班八小時,忍過去就算了。

他一再容忍,成了同事越來越過份的原因。

很多工作毫無理由堆到他頭上,令他常常加班。

有時,同事故意不說,到了臨下班才一拍腦袋,“那誰,這個事,你處理一下。”

連聲謝謝也不說。

讓他暴發的事情是一個多月前,公司開季度聯誼會。

包下了酒樓,臨時他又被派了活,將工作推給他的同事笑道,“反正你去不去也沒有人記得。”

他只得留下來,處理一堆檔案。

弄完後,看時間還來及去酒店,他拿上公文包關了燈,走到門口,發現門被從外面鎖住了。

雖然第二天大家都道歉說不是故意的,連上司也勸他,別和同事那麼計較。

怎麼反而成了他計較?這事要放在別人身上早就暴發了吧。

他默不作聲,看了看這群同事,請假回家換衣服。

下樓後想起來有東西忘拿,又回到辦公室。

辦公室裡熱鬧非凡。有人喊著,“收錢啦,昨天賭他會發脾氣的,一人交一百。”

連上司都參加了。

幾個同事垂頭喪氣拿了錢出來,不停埋怨他。

“真沒見過這種人,把屎塞他嘴裡,都能嚥下去。”

這男人一輩子沒受過人尊重,越想越生氣。

有一天,他讀到一個故事,有人在夢裡當了皇帝,夢境非常真實。

他心思一動,如果天天在夢裡過上好日子,那生活中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還是快樂的。

他拿出積蓄,到韓家購買了這個“亞斯女神”的冥牌。

買的時候對方說這牌子特別好,能讓合乎現實的夢境成真。

不是像真的,而是成真。

他開心地回家,當天晚上,對著牌子祈禱。

讓他做個當上領導的夢,在夢裡他要好好教訓這幫同事。

晚上,他夢到自己當上領導,他將那個把工作推給他,還把他鎖在辦公室的同事罵得狗血噴頭。

最後指著門外,“去吃屎,吃完屎上吊去吧。“

夢境太真實了,他記得那同事哀怨又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第二天一早,他神清氣爽,從來沒有這麼舒坦過。

到了單位,氣氛有些奇怪,大家都在交頭接耳。

反正不會有人理他,他自已坐在辦公桌前開始工作,直到警察來了辦公室。

他才知道,那個開他玩笑的同事,昨天晚上在家裡自殺了。

他心裡突突直跳,是巧合嗎?他做夢讓同事去死。

夢裡也沒有看到同事死掉的場面。

警察來調查這人平時的關係,有沒有積怨。

輪到他時,他結結巴巴問,“這人怎麼死的呀?“

警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管那麼多幹嘛?你們平時關係怎麼樣?“

他緊張地說不出話來,警察疑心更重了。

叫了個人來將他帶到單獨的辦公室去詢問。

他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那人平時有積怨,也就是和男人之間,他太愛欺負這男人。

不過公司那麼多人都欺負過他,他既然連還口的勇氣都沒有,怎麼可能會殺人?

由於他的神色和狀態太可疑,警察將他帶走了。

到了局裡,做過一系列調查,看過他家門口的監控,排除了他的嫌疑。

他從七點多回家就沒再出來。

加上同事們對他平時所作所為的反應,那警察向他道了歉,放他出來了。

“我同事到底怎麼死的?“

警察也許處於對他的歉意,也許看他的確老實過頭了,就告訴他,那人是被人凌虐致死。

身上,嘴裡全是屎,最後吊在衛生間的花灑上,用花灑的管子繞在脖子上勒死了。

他嚇得臉色煞白,經過警察辦公桌,看到散落在桌上的同事死亡照片。

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一邊的垃圾筒,把早飯吐了個乾淨。

回家就將那個牌子包起來,鎖進了抽屜裡。

過了一個星期,他心情才平靜下來。

辦公室早已風平浪靜。

人情就是這樣,薄如紙,人走茶涼。

你家死人,沒有我家晚上吃什麼飯重要。

一個星期後,就連造成同事死記的這個男人也不再難受。

反正,如果不是他欺負自己在前,自己就算想做這樣的夢也做不出來呀。

他為自己辯解。

他對那塊黑色牌子特別感興趣。

晚上入睡前,他反覆看著牌子,店家說只要枕著這塊牌子入睡。

他心裡想的就會被牌子感應,做出相應的夢,夢裡的事會變成真的。

他想,如果能讓領導做個夢,背上殺人犯的名頭會不會有意思?

夢中夢能成真嗎?

在他的夢裡,領導也做了夢,是他殺死的那個同事。最少嚇嚇他也行啊。

他抱著這樣的願望睡著了。

夢裡,他來到領導家,那夢境太真實,他在領導家摸摸這,看看那。

還在沙發上坐下來,看了會兒電視。

然後推門進了領導的臥室。

他摟著比自己年輕十幾歲的老婆,睡得正香。

男人過去摸了女人一把,把女人從領導懷裡拉出來。

然後自己站在床邊看著領導。

領導的眉頭緊皺,臉色變得慘白,呼吸越來越重。

手腳在床上踢騰,一看就處在惡夢中。

他緊閉的眼睛流下眼淚,嘴裡說著什麼。

男人高興得手舞足蹈。

領導突然睜開了雙眼,直挺挺坐了起來。

男人一受驚嚇,從夢裡也醒過來,看了看,自己躺在自己的大床上。

他伸開手掌,推開上司老婆那種柔軟滑膩的手感還滯留在掌心。

好像剛從上司臥室裡邁出腳步,一腳就踏回了家。

一想起上司夢裡痛苦的表情,他開心地幾次笑出了聲,直到老婆抗議,他才閉了嘴。

第二天,上司沒有來上班,請假說身體不適。

下班時,從未去過上司家的他,跟著同事,一起去探望領導。

對錢買東西時,他臉一揚道,“我沒錢,也不打算買東西。“

他遠遠跟在同事後面,並不和同事一道。

進門時,厚著臉皮,假裝看不到同事們鄙視的目光,一起進了門。

上司家和夢裡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的老婆的確比他年輕很多,兩人站在一起更像父女倆。

上司靠在臥室床上,臉色不好,的確像病了。

他站在門外,冷笑著看同事們爭先恐後拍上司馬屁。

年輕的老婆招呼大家來客廳喝茶。

同事們都出來,上司一個人閉眼躺在床上。

他走了進去,站在上司床邊,一如夢中。

上司好像感覺到什麼,睜眼看到了他,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驚恐。

他彎下腰,低聲說了句話,已經五十歲的上司,臉色大變,捂住胸口,身體慢慢斜著倒下。

“快來人,領導好像心臟病犯啦!“他大叫起來。

年輕女人趕緊過來拿藥,又打電話叫救護車。

等車子拉走了領導,這個男人站在客廳中,猶如執掌別人生死的死神一樣志得意滿。

沒幾天,單位風傳上司讓警方帶走了。

有謀殺的嫌疑,在死亡現場發現了上司的指紋。

上司堅決不承認自己去過死者家。

單位風言風語開始流傳,死者是上司最有力的競爭對手。

死者學歷背景都不比上司差,這次升職,聽說他要升到上司上頭。

這樣的謠言飛一樣傳遍了整個單位。

男人像被施了魔咒,一天到晚都在琢磨自己有什麼願望。

猶如開啟了潘多拉魔盒,慾望一刻不停在心中奔湧。

“讓我坐到上司的位置上吧。“

終於,一個晚上,臨睡前,他許下這個願望。

可是這天夜裡,他夢到單位來了新領導!

領導不是他。

為了和基層群眾搞好關係,領導組織大家公費去九寨溝旅遊。

旅程特別開心,景色也很好。

從樹正溝到小草原,車子開上山路,一圈圈向山上開。

突然下起暴雨,雨水打得窗子噼啪作響。

車子在盤山公路上緩慢地行駛。

一個轉彎處,車子外側車輪一滑,一側滑到山崖外。

“全體下車!!”司機大喊。

山崖一懸到底,山澗裡還看得見猶如銀帶般的河流。

一路盤山而上,離山谷很高了。

車裡哭喊尖叫,響成一片。

大家亂成一窩蜂,沒人聽司機指揮。

“一個接一個,安靜,慢一點。”

所有人都湧到門口,成了一個人球兒,卡在車門處誰也出不去。

車身一歪,所有人尖叫猶如身陷地獄。

大型泥石流不期而遇,山上石塊泥沙一片片向下落,如炸彈一樣砸在車身上。

車子向山澗裡歪得更厲害了。

有人踏著別人向車下跳,有人站不穩倒在了車廂裡,沒人顧得上其他人。

石身歪了90度,車窗向上,一塊石頭砸爛了玻璃,將一個同事的腦袋當場開了瓢。

紅的白的,濺了周圍一身。

跳到外面的人情況也不好,太多碎石從山上落下來,每一顆加上速度都像一發子彈。

躲不過的人都倒下,身上很快被泥沙掩蓋住。

車子一歪,已經支援不住重量。

男人抬頭向上看,一塊巨石從天而降,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顆稻草。

所有人尖叫著,哭喊著,翻滾著……

車身在山崖突出的石塊上磕磕碰碰,十幾秒後,一聲巨響。

一切歸於寂滅。

男人從床上跳了起來,到處檢查自己的身體,粗重的喘息起伏在黑暗的臥室裡。

他第一次跑到陽臺上,點了支菸,重重吸了一口。

做夢前許的心願早已被夢中的恐怖經歷所吞噬。

一直到天亮他都沒有再睡著。

早上,來到單位,他無精打采坐下來。

起身去泡茶時,看到一個風度儒雅的男人推開了大門。

他張大嘴站在門口,看著那人走進了曾經的領導辦公室。

那人就是空降過來的新領導,代替原先領導工作的。

新領導的模樣和他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他已經開始害怕了,茶顧不上泡,哆嗦著跑回自己的座位。

夢中的情景一遍遍在腦子裡回放。

同事們的驚叫,屍骸,血液,那些聲音和氣味就在眼前。

他頭一陣眩暈,二個小時時間,好像一下就過去了。

他跟本不知道自己坐在座位上想些什麼。

直到有人喊他去開會,他還如在夢中,深一腳淺一腳跟著同事去了會議廳。

直到大家都歡呼起來,他才驚醒問身邊人,“領導說什麼,大家為什麼這麼高興。”

“單位組織公費旅遊哇,九寨溝!“

男人如遭雷擊,所有開心的同事中,他像被澆了一頭冰水。

等大家都從會議室裡出來,他走到新領導跟前小聲說,“領導,能不能換個地方?“

“為什麼?這地方是我昨天查了好久才定下的,不累,風景又美。你有什麼不喜歡的嗎?“

“也不是……我是怕這裡山路多,不安全。“

“這是國家頂級風景區,放心吧。我剛來,你要多支援我工作喲。“領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信的。

不光沒有信,還遭同事們白眼。

到了出發那天,他請了假,沒去,估計連發現的人也不會有。

旅遊一共六天,他天天在家看新聞。

最後一天,新聞上並沒有播報關於旅遊區車禍的訊息。

原來,只是一場夢,他說不清心裡是鬆了口氣,還是隱隱有些失望。

總之,大家都安好。

就在他準備晚飯時,新聞播出高速公路連環相撞,導致一輛車翻出護欄的訊息。

他跑回來,驚愕地看著那輛大巴,心想不一定是單位人乘坐的那輛。

但高速護欄外竟然真的是山澗,他心裡忐忑不安。

直到最後,也沒有一個關於墜崖車輛的鏡頭。

他接著看了晚間新聞,只說救援在繼續,地形複雜,生還困難。

第二天,按時間同事們都回單位了。

他早早來到單位,看門的大爺開了門。

他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八點半上班,八點二十仍然沒有一個人到。

一直到九點,辦公室響起電話鈴,他鎮靜一下,過去接了起來,“喂?“

……

他們這個部門所有同事全部死亡,無一倖免。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沒來辦公室,忙著接受培訓。

單位要抽調人手來接手工作,還需要家屬賠償事項。

人手極缺,他已內定接手原先領導的工作。

……

一個小時時間到了。定有鈴響了起來,打斷了男人回憶。

他悵然中斷了講述,米蘭讓他將黑牌先留下,自己處理處理,明天繼續過來。

男人答應,甚至先付明天一小時的錢。

“咱們猜猜後面的事情吧?“

“我猜不到。“我直接說,”明天他就來講了,為什麼要費力猜。“

“鍛鍊你對事件和人的判斷力,我問你,這人願望達成了,他還會用這個牌子嗎?“

“不會。死那麼多人,他心裡肯定也難受。雖然當了個小領導,付出這麼大代價,不值。“

米蘭搖頭,“他必定會再用的。的確代價很大,可惜是用別人的性命付出的。“

我不信,我們打了個一百塊錢的賭。

我賭這個男人一定受了牽連,所以悔悟了。

米蘭卻說,他是迫不得已才放棄這塊牌子。

因為牌子一定影響到他本人的利益了。

……

回到醫院,芸兒安安靜靜在寫作業,我怕影響她守在病房外。

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吸引我的注意。

沙麗穿著短裙,化好妝來病房,看了看昏睡的媽媽,在病房前不停看手機。

她哥哥還沒來。

“我幫你看著好了。“我遠遠地喊過去。

她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是再等等。“

“你忙吧。“我有點不忍心說這話,她畫著濃妝,蓋不住眼底的焦慮和疲憊。

這種生活對一個十幾歲的女孩來說太沉重。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任何話說出來都太輕飄飄了。

“沒事,我看著。“

她只得匆匆走了,外面已經是清秋之夜,穿這麼少,會不會感覺到涼?

沒想到,這一等,等到晚上十點她哥哥還沒來。

她留了我電話,打了幾次電話,一直道歉,電話裡的聲音十分吵鬧。

還有喝大的男人野蠻的喊叫。

除了讓她放心,我會照顧好她媽媽,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小人物的悲傷,沒有人放在心裡。

十一點,她哥哥終於上來,看到我坐在病房外,他愣了一下,坐在我身邊,手自然地搭在我肩膀上。

“兄弟,我給你說,我妹妹可純情了,你別看她去夜店上班,還一心想著考大學呢。“

“你喜歡她不?“

“一千塊,過夜。“

“你是學生,六百,怎麼樣?現在交錢,今晚就可以帶走。“

我忍受不了,站起來,抖抖衣服,“你看好你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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