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外湧動嗚咽的寒風裡隱約夾雜著狼嚎,呂堯在這種環境裡竟然莫名覺得安逸。
彷彿只有在這裡,人類社會的種種煩惱才找不到他。
在這近乎絕對的荒野裡,呂堯好像終於可以跟真正的自己對話了。
就在呂堯腦子裡想著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時,放置在帳篷裡對講機忽然響起了胡小雩的聲音:“呂堯呂堯,你睡了嗎?”
對講機的聲音本身有點失真,但胡小雩語氣裡的害怕帶著一點點顫抖的音色傳遞過來。
呂堯回道:“沒有,怎麼了?”
然後頓了會兒呂堯就感覺到對講機對面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跟著胡小雩的聲音傳來:“你過來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聽到胡小雩的這個要求,呂堯不由得搖頭失笑。
這下知道為什麼那麼多有點錢的富哥喜歡玩戶外玩越野了嗎?
越野還需要有一臺好的越野車來彰顯實力,然後才能把越野圈的名媛們哄騙到車裡,帶她們體驗各種意義上的速度與激情。
但戶外的得吃難度更低。
在這天蒼蒼野茫茫的狂野中,四下無人,唯有曠野在呼號,等到稍晚點的時候篝火一點,喝點小酒,講點小故事,本來就有點意思的很容易就水到渠成。
就算是沒有意思的,等別人都成雙成對了,就你孤零零的在帳篷裡,感受著曠野粗獷又冰冷的空氣,你會不會想要一個溫暖的懷抱呢?
如果這個時候同樣沒得吃的哥們主動點了呢?
就呂堯有限的幾次戶外經歷來說,這個圈子裡的人玩的那叫一個叫人瞠目結舌。
只不過呂堯這次還真就沒什麼飢餓感,也沒料到胡小雩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所以呂堯拿過對講機有點打趣的說道:“這麼大膽的嗎,你就不怕我做點什麼嗎。”
這次對講機那邊沉默的稍久了一點。
跟著裡面傳出胡小雩堅定的回應:“我相信你。”
呂堯樂了:“可是我都不相信自己啊。”
這次胡小雩那邊沒有沉默,對講機裡傳來胡小雩有點小委屈的聲音:“可是我有點怕……”
哎喲~這特麼誰受得了啊?
不管這是不是胡小雩的計謀,呂堯都妥協了。
於是他抓著對講機說道:“那你等我下我收拾下東西就過去。”
他從暖呼呼的睡袋裡鑽出來,穿上衣服拿上睡袋和折迭床,帶著一套裝備來到胡小雩的帳篷前。
當呂堯拉開胡小雩帳篷的時候,川西曠野裡凜冽陰狠的寒風頓時灌進胡小雩的帳篷,讓胡小雩下意識把腦袋鑽進了睡袋裡。
呂堯進來後把他的床安置在i胡小雩旁邊,兩張床拼成一張大床。
得虧胡小雩買的戶外帳篷是那種蒙古包型別的帳篷,骨架很密空間很大,兩張床鋪在一起也不顯得擁擠。
等帳篷裡的溫度在暖爐的加持下漸漸回溫後,胡小雩把腦袋從從睡袋裡鑽出來,只有一個好看的腦袋露在外面,顯得有點滑稽。
胡小雩衝呂堯笑道:“你來啦。”
呂堯笑道:“我不來你可都快哭了。”
胡小雩憨憨笑道:“也沒有那麼誇張啦。”
呂堯脫掉外套也鑽進睡袋,蠕動著擠到胡小雩身邊後說道:“好了,早點睡吧。”
胡小雩:“嗯啊~”
嘴裡哼唧著,胡小雩把腦袋也朝呂堯這邊湊了湊,然後就帶著淡淡笑意閉上眼睛。
說來也奇怪。
當呂堯過來後,原本空蕩蕩的帳篷一下就變得充實了,就連外面想要瘋狂擠進來的寒風和帶來無窮恐懼幻想的狼嚎都被一下排擠開,一股極其安心的感覺讓胡小雩很快就陷入夢鄉。
但呂堯卻有點失眠了。
身邊就是一位清麗可人的美女,帳篷本身對他來說也不是特別大,隨著暖爐把帳篷裡的溫度漸漸哄抬起來,呂堯感覺空氣像是被下了藥,以至於呂堯開始覺得熱熱的。
看著在身側快速入睡甚至到熟睡程度的胡小雩,呂堯內心糾結了快半個多小時後,他才終於輕輕的,輕輕的……湊到胡小雩腦袋旁邊,在她的額頭輕輕親了下。
胡小雩身上的味道很不一樣。
不如王殊的溫柔,不如簡筱潔的濃烈,也不似甘曉曦身上那股帶著點柑橘味和一點點酸甜氣息,近乎調皮的味道,更不是榮念晴身上那種清新冷冽如海下冰川的的味道。
那是獨屬於胡小雩的,淡淡如陽光下如毯草原般的清新。
湊在胡小雩身邊停留了片刻後,呂堯最終還是躺了回去。
其實他知道。
這時候就算他真的做了什麼事情,胡小雩大概也只會象徵性的抵抗一下,剩下的一切就會水到渠成。
但呂堯不想這麼做。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呂堯都有對不起的人,而且不止一個。
哪怕是他這樣良心已經碎成渣的男人,每每午夜夢迴,或者睹物思人的時候,那已經碎成渣的良心都會隱隱散發出要聚合的趨勢,讓呂堯心跳加速,血壓升高,呼吸急促。
那種心悸如被刀忽然砍了一刀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所以後來呂堯基本是擺明了車馬跟自己身邊的女人說的,大家只走腎別走心就好,不然就別一起玩了。
有過那種心靈上的拷問,從未來留學回來後呂堯是真的老實了。
雖然他也對身邊的王殊,簡筱潔他們投入了感情,但王殊和簡筱潔她們經歷的事情已經很多了,成年人之間的遊戲規則她們不懂,呂堯即便什麼都不說,她們也知道該怎麼做。
但胡小雩不一樣……
就像是一尊無比精緻卻又無比易碎的薄胎白瓷,總是會自然的激發起人心底最本能的保護欲。
躺在胡小雩身邊,呂堯腦海裡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此起彼伏,以至於明明躺著卻讓呂堯精神疲乏,最後他愣是在這種精神的疲乏中陷沉睡。
……
翌日,呂堯被帳篷轟隆隆鼓盪的聲音吵醒。
這邊的平均海拔已經挺高了,空氣更透澈,但風也更大,哪怕胡小雩購置的這套帳篷已經是最重灌的那種了,但在穩固性和堅固性上,仍舊比不得真正的蒙古氈包。
真正的蒙古氈包那可都是用實木做骨架,厚厚的羊毛氈做整體覆蓋面的,那是一家人在寒冷草原上生活的根本,可不是這些戶外裝備能比的。
醒來後呂堯看向身邊,發現旁邊胡小雩的睡袋已經空了。
呂堯起身換上衣服,來到外面。
明媚乾淨的陽光像是直接從太陽潑灑下來的,這裡的空氣乾淨的,讓整個世界的明亮度和飽和度都提升了一個檔次,如同一個常年用劣勢顯示器看780p影片的人,忽然看到了8k超清畫質的超級顯示器。
就是這裡太冷太冷了。
呼吸間呂堯已經開始感覺自己的鼻腔不舒服了。
呂堯的四處張望了下,發現胡小雩正在不遠處冰川河流旁邊的草甸上坐著發呆。
因為是冬天,這裡的草甸是那種枯敗的褐黃色,這種草甸本身是不好看的,但草甸做底,不遠處就是蔚藍的冰川河水以及皚皚雪山,加上堆積在冰川兩邊的冰坡雪景。
兩種顏色的強烈對比,在此刻形成藝術上的共鳴。
而在這天然而成的藝術配色中,胡小雩穿著羽絨衝鋒衣坐在白與褐之間,那橙色的羽絨衝鋒衣反而成了其中最耀眼的一部分。
於是呂堯顧不得早起洗漱,靜悄悄的來到補給車那邊,從車上拿出相機,將這一幕記錄下來。
等做完這些,呂堯才去燒開的熱水那邊洗漱。
等洗漱完後,呂堯提著相機來到胡小雩身邊坐下,把剛才拍到的畫面拿給胡小雩看。
胡小雩接過看了看後笑著誇讚道:“真好看,你都能當攝影師了。”
呂堯笑了笑。
他從胡小雩手裡拿過相機,看著相機螢幕上的畫面,微微蹙眉說道:“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覺你好像有點落寞呢。”
草甸上,冰川前,靠在露營椅裡的胡小雩身上彌散著一股巨大清冷和破滅感,以至於她跟這片蔚藍雪白交織的冰川,以及枯敗褐黃的草甸是那麼的搭,那一身橙色的羽絨衝鋒衣更是將她身上那股氣質凸顯的淋漓盡致。
胡小雩聽到呂堯這麼說笑道:“你想多啦。”
“來,試試我做的咖啡。”
說著胡小雩開始忙碌起來。
說是忙碌,實際上磨豆,衝咖啡都是用的機器。
有補給車在,很多不方便帶到野外的機器胡小雩都帶著了。
而且胡小雩做咖啡的手藝確實不錯,苦味中泛出濃郁的香味,確實是早晨剛醒提神醒腦的好東西,隨著咖啡因的攝入,呂堯也逐漸真正開機。
旁邊的胡小雩笑道:“昨晚沒睡好嗎?”
呂堯笑道:“那你說我能睡好嗎?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煎熬多辛苦。”
胡小雩無語住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搭話了。
對呂堯她內心也是十足的糾結,既怕又怕,既想又想……捫心自問,如果呂堯真的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她大概是也不會真的拒絕吧。
但她和呂堯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