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的衝動很容易,但之後呢?這種衝動反而會讓兩人原本還算和諧的關係落入深淵,在彼此的拉扯消耗中走向終結。
這不是胡小雩想要的,所以她也是真的感激呂堯的剋制。
於是胡小雩側靠到呂堯身上,腦袋也靠在呂堯的肩膀上,就這麼依偎在呂堯肩頭,兩人靜靜的欣賞著眼前的冰川雪景。
一時間。
只有川西的風繞過這裡,嗚嗚咽咽的像是在訴說著什麼。
而在胡小雩的心底。
她唸了一千次“對不起”。
……
等吹夠了寒風,呂堯拉著胡小雩回到營地那邊,然後胡小雩再次廚癮上頭,就著營地的篝火開始烹飪牛排,做牛排醬汁,甚至還特地做了一份奶油蘑菇湯驅寒。
這些西式的餐點她的火候和調味倒是把握的不錯。
一頓熱乎的飯菜下肚,大夥兒身上的寒意也被驅散了不少,等到下午的時候,呂堯和胡小雩他們就搭乘補給車回到房車那邊,再次沿著阿壩環線前進。
可惜的是,現在這個時節,很多阿壩的美景都缺乏顏色,要麼是枯敗的草黃色,要麼就是漫山遍野的雪景。
雪景雖然乍看很美,但一片素色的世界看起來終究還是單調了些。
古爾溝的秋景,米亞羅鎮的紅葉區,蓮寶葉則的如同異世界的山川美景,直到後面呂堯和胡小雩再次登上補給車,把大巴房車的停在一處停車場,踏上甘白路後,景色才再次變得多姿多彩起來。
拉龍措溼地公園的高原海子彷彿一塊巨大的,深邃的蔚藍寶石,遠處看去非常的震撼。
之後的卓達拉學山南更是巍峨磅礴,主路兩邊嶙峋百態的怪石也是極好的風景,行駛在這條路上,就彷彿忽然穿越了時空隧道,來到了外星的世界。
這裡因為不是那麼出名,基建開發的程度都不怎麼發達,更別說商業開發了。
靠近年關這個時間點,這條路上前後幾公里只有呂堯他們這一輛車。
於是胡小雩開啟車的天窗,在廣闊的天地間張開手臂發出吶喊,彷彿這樣能把整片天地都擁抱進懷裡一樣。
等這條線路走完,呂堯他們就直接前往四姑娘山了。
他們這套出門旅行,因為中途變了好幾次主意,所以改變了很多次行程,好在胡小雩和呂堯都安排出時間了,所以時間上並不是多麼的緊張。
只是等抵達四姑娘山附近的時,這邊的天氣不是很好。
陰沉沉的天氣彷彿在預示著一場暴風雪或者雨夾雪的到來,沒辦法呂堯他們只好車停在四姑娘山附近的城鎮上,然後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2016年時,民宿和客棧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已經不是一個冷門的商業概念了,其中民宿和客棧發展的最好的地方,就是麗江了。
那邊的客棧文化真的堪稱一絕。
呂堯去過很多次。
那裡的古城其實一次就能看膩了,但那裡的客棧和客棧裡的老闆卻很有意思,跟他們聊天扯淡,總能收穫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雲貴川素來不分家,所以當客棧和民宿文化在麗江爆火之後,客棧,民宿,火塘酒吧,民謠酒吧也紛紛開始在雲貴川的各處城鎮生根發芽。
像阿壩這種旅遊資源豐富的地方,也已經有比較有先見之明的生意人過來開發旅遊生意了。
所以在尋找酒店的過程裡,胡小雩最終選擇了一家當地的民宿。
這家民宿就真的是民宿,是和當地人住在一起的。
等胡小雩和呂堯他們帶著登山包來到這裡後,見到的是一座充滿羌族風情的建築,建築本體是黃土石塊壘造的房子,但經過外面生意人的開發,做了很多木質的結構。
重新木質結構是有功能性的,同時也有裝飾性。
加上裡外打掃的非常乾淨,所以這裡看起來非常的有風情。
呂堯他們到這裡後,住在再次的民宿管家遠遠的就出來迎接,幫呂堯他們提行李,等進入當地人家的房子後,就發現這裡確實佈置的很不錯。
房間裡的牆面乾淨平齊,每一間客房還用當地特色的土糊刷平然後噴塗了透明的圖層,就顯得非常的原生態。
加上房間裡擺放的各種羌族風情的樂器,比如羊皮鼓,肩鈴等。
就連房間裡的窗簾和一些裝飾,用的都是羌族的土布。
當然。
這處用心的客棧房費也不便宜,一千二一晚,這即便放在十年後也不算低價,只不過2016年,這裡雖然已經開始了商業化,但能在這邊玩的通常都是有點小錢的。
所以這裡的旅遊生意還蠻不錯的。
很麗江那邊一樣,這裡的民宿管家和本地人都非常的熱情好客,晚飯的時候還特地邀請呂堯他們一起吃。
等吃完飯,呂堯就在院子裡的一間暖房裡,跟民宿管家,還有這家民宿的主人們的聊天。
不過這家民宿真正的主人不太會說普通話,所以呂堯主要就是跟民宿管家聊天,這家民宿房子的真正主人純粹是來當背景板的,他們本身也是民宿提供的服務之一。
因為大家的閱歷和見識都不同,所以為了能繼續愉快的聊天,幾個男人很快就聊到了女人,旅遊途中的風流韻事這些方面。
胡小雩不愛聽這些,於是找上了主人家的小女孩在哪兒聊起來。
胡小雩和民宿主人家的小女孩聊的越來越投機,漸漸的兩人就靠在一起有說有笑。
聊了一陣子的呂堯靠過來:“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這位羌族小女孩臉蛋兒是那種非常健康的小麥色,臉頰上有著長期在高海拔地區生活留下的高原紅,在這溫暖的暖房裡,通紅火光的照耀下,羌族小女孩臉上的高原紅更是紅彤彤的。
這讓她身上洋溢著一股蓬勃,原始的生命力。
見到呂堯過來,羌族小女孩搶答道:“阿姐在跟我說外面的世界呢,外面的世界不僅有高樓大廈,還能去更遠更遠的地方,還有很多國外的地方呢。”
呂堯笑了笑:“你叫什麼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羌族小女孩笑道:“我叫阿依,十六歲了!”
呂堯笑道:“是個大姑娘了,等你再長大一些,你就可以自己去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怎麼樣了。”
阿依剛才充滿了生命力的神色頓時有些灰暗。
她蔫了:“可是,阿爸阿媽不會讓我出去的,我要留在這裡跟人結婚,生孩子,成家。”
這直接給呂堯幹不會了。
這特麼是能從一個十六歲小女孩兒嘴裡說出來的話?十六歲!考慮個雞毛的結婚生孩子啊!
呂堯一時間有點無語,胡小雩更是充滿憐惜的輕輕順過阿依那粗壯油亮的辮子。
篝火靜靜燃燒中,胡小雩和阿依身上的氣息竟然共鳴起來。
她們似乎在為什麼東西同病相憐……
呂堯頓了頓後說道:“如果你想去外面看看,我可以幫你的。人總要去外面走走看看的。”
說著呂堯找來紙筆,把他的私人號碼寫給阿依:“等你十八歲了,你還想去外面看的話,就打電話給我,千山萬水我都來幫你。”
不知道為什麼,呂堯內心在此刻非常的堅定,甚至心底湧動著一股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衝動。
他想做點什麼!不單單是為了阿依。
其實幫阿依去到外面的世界對他來說是在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所以他不是在幫阿依,可具體是在幫什麼,呂堯腦子亂亂的,說不清道不明。
阿依拿著寫有呂堯號碼的紙條眼神亮晶晶的,彷彿那不是一個寫著號碼的紙條,而是一張通往世界的門票。
呂堯看到再次恢復蓬勃生命力的阿依,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慌亂終於緩解了不少。
胡小雩也欣慰憐惜的看著阿依。
等到夜深大家紛紛睡去,呂堯則打來窗戶讓冷風撲面過來,想要藉助冷風的力量理清腦海裡紛亂的思緒。
他意識到了……
胡小雩安排的這次呂堯,好像並不那麼簡單。
這點在之前的畢棚溝時,呂堯就察覺到了。
而隨著他們距離四姑娘山越來越近,呂堯心底那種不踏實的感覺就愈發明顯起來。
胡小雩肯定是要做什麼的。
可是她要做什麼呢?
有著留學未來經驗加持的呂堯,在把握東大乃至部分世界局勢的走向上,有著極具前瞻性的眼光——加上前世今生這麼長時間的學習,歷練,呂堯自認為自己在人情世故,人心洞察,以及局勢分析上,也有了不小的進步。
可他所有的能力,在面對胡小雩的時候,好似全都失效了。
他好像從未真正的看清過胡小雩,更別說猜到胡小雩到底想做什麼了。
呂堯心底非常的不安。
他甚至分不清這種不安,是源自胡小雩不可捉摸的未知,還是源自於無法揣摩把握的未來……呂堯以往那些自以為對女人的瞭解,在此刻悉數失靈。
呂堯不由得望向另一邊胡小雩的房間。
微弱的光從胡小雩的房間透出,呼嘯的冷風裡她那邊靜悄悄,靜悄悄……
一如她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