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他們說爸爸來找我們了,是真的嗎?”
承澤清脆的童音像一把小錘子,輕輕敲在阮瑤緊繃的神經上。
她剛剛轉身離開那片混亂,想尋一個安靜的角落獨自舔舐傷口,卻被兩個小小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承澤和承佑一左一右地牽著她的手,仰著一模一樣的小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裡盛滿了困惑和期待。
他們顯然是聽到了外面的風言風語,從病房裡跑了出來。
看著孩子們純淨的眼神,阮瑤心中最柔軟的一處被狠狠刺痛。
她可以對陸遲冷漠,可以對博一嘯決絕,甚至可以對全世界豎起高牆,唯獨在孩子面前,她所有的鎧甲都化為繞指柔。
她蹲下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溫和,伸手理了理承佑有些凌亂的衣領。“是,他來了。”
“那他為什麼不進來?他是不是又不要我們了?”承佑的嘴巴一癟,眼圈瞬間就紅了。
這個小兒子情感更細膩,也更敏感。
阮瑤的心像被泡在黃連水裡,苦澀難當。
她怎麼跟孩子解釋這其中的愛恨糾葛、陰差陽錯?她能說你們的爸爸可能從未想過拋棄你們,但他的家人卻差點把我們逼上絕路嗎?她能說那個男人此刻就在不遠處,像一頭困獸一樣掙扎,卻無法靠近我們一步嗎?
“不是的,”阮瑤深吸一口氣,將兩個孩子攬進懷裡
下巴抵在他們小小的肩窩上,“爸爸……他有些事情需要先處理好。就像你們生病了要先看醫生打針吃藥,等病好了才能出去玩一樣。爸爸現在也有一些‘麻煩’需要解決,等他解決了,才能來見你們。”
她用了一個孩子能夠理解的比喻,卻不知這個比喻對自己有多殘忍。
陸遲的“病”,是他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而治病的藥,或許根本就不存在。
承澤畢竟大一些,他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弟弟的背,雖然眼裡也帶著一絲失落,但還是懂事地說:“那好吧。媽媽,你別難過,我們會陪著你的。”
“嗯。”阮瑤用力抱緊他們,眼眶一陣發熱。
幸好,她還有他們。這是她熬過所有苦難的唯一支柱。
安撫好孩子,拜託相熟的護士幫忙照看,阮瑤終究還是無法逃避,轉身走向周明遠的辦公室。
門是虛掩著的,裡面沒有爭吵,只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推開門,辦公室裡的三個人齊刷刷地看向她。
周明遠坐在辦公桌後,眉頭緊鎖,一臉的為難。
博一嘯站在窗邊,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僵硬和落寞。而陸遲,則被安排在一張待客的椅子上,他換下了一身狼狽的軍裝,穿上了醫院準備的乾淨病號服,頭髮也簡單梳理過,但那份頹敗和絕望卻愈發明顯。
他不再嘶吼,只是用一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彷彿她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都坐吧。”周明遠嘆了口氣,指了指陸遲對面的椅子。
阮瑤沒有坐,她只是走到辦公室的中央,目光平靜地掃過這兩個男人。
“周院長,報告我已經決定撤回了,這件事和博一嘯同志無關,給您和醫院添麻煩了,我很抱歉。”
博一嘯的身子猛地一震,他轉過身,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看到阮瑤那雙清冷得不帶一絲情感的眸子,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