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站在山門前,望著那道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黑旗,眉頭緊鎖。他伸手按住腰間的鎮陰錢,指尖微涼。
——這陣陰氣……不止衝著他來的。
夜未央,他已在案頭備好了硃砂黃符,卻不知是否來得及守住那一口紅漆棺材。
一聲公雞打鳴預示開啟了新的一天,義莊的晨霧還未散盡,文才端著銅盆跨進停屍房時,先是給香爐上了三炷香,依次給每副棺材上了三炷香。各位大哥大姐,“吃飯了,說完把”手裡的水\"嘩啦\"全潑在了青石板上。
當給最後一副紅棺材上香時,秋生髮現了不對!
\"師、師父!\"他磕磕絆絆撞進堂屋,額角沾著溼發,\"那口紅漆棺材...昨晚自己挪了三尺!\"
九叔正用毛筆在黃符上點硃砂,筆鋒微頓。
他擱下筆,指腹擦過案頭鎮陰錢——那串銅錢從昨夜開始就沒消停過,此刻正貼著木桌嗡嗡震顫,像有人在桌底敲梆子。
\"帶路。\"他抄起羅盤,灰瞳裡浮起冷光。
停屍房的潮氣裹著線香味道撲面而來。
九叔的目光掃過靠牆的棺材群,最後落在最裡側那口描金蝙蝠紋的紅棺上。
確實,原本抵著牆根的棺材,現在與牆面錯開半拳距離,棺底的青石板上還留著拖拽的擦痕。
秋生跟進來,蹲下身摸了摸棺底:\"沒屍氣。\"他抬頭,\"連棺釘都沒松,要是殭屍自己動,至少得崩裂塊木頭。\"
九叔的拇指摩挲著羅盤邊緣。
指標本該穩穩指著午位,此刻卻像被抽了魂的陀螺,在丙丁火位打旋。
他蹲下來,指尖劃過棺底擦痕——不是指甲抓的,倒像是有人用細鐵絲綁住棺材,藉著力氣慢慢拽。
\"回魂術。\"他突然開口。文才打了個寒顫,秋生的眉毛擰成結。
\"回魂術要引活人的魂去勾死人的魄,可咱們義莊停的都是沒主的孤魂。\"秋生摸著下巴,\"誰吃飽了撐的,費這麼大勁折騰這些無主屍?\"
九叔沒答話。
他掀開棺材蓋的動作極輕,黴味混著檀香湧出來——屍體安安靜靜躺著,壽衣齊整,連嘴角的糯米都沒撒。
可當他的指尖掠過屍體天靈蓋時,觸感不對。
\"有東西。\"他掏出牛眼淚抹在眼上,再看那屍體的眉心,隱約浮著團青氣,像根細若遊絲的線,順著房梁往地下鑽。
\"去把我前日畫的鎮靈符取來。\"他轉身對秋生道,\"在供桌第三個抽屜,用紅布包著的。\"又拍了拍文才的肩,\"你守著這口棺材,要是再動半分,立刻撒糯米封四角。\"
文才嚥了口唾沫,手忙腳亂去抱牆角的糯米袋。
秋生應了聲,跑出去時帶翻了條長凳,\"哐當\"聲驚得樑上的老鴉撲稜稜飛走。
直到傍晚,怪事仍沒停。
供桌上的紙錢突然自己燒起來,火苗是幽藍色的,秋生拿水潑都潑不滅,最後還是九叔撕了張淨火符拍上去,才\"滋啦\"一聲熄了。
更邪門的是後半夜,本應入殮的王阿婆屍體突然坐起來,嘴裡\"嗬嗬\"響,可九叔的鎮屍符剛貼上去,它又\"撲通\"倒回棺材,像被人扯了線的木偶。
\"師父,這哪是屍變?\"秋生揉著熬紅的眼,\"倒像是有人躲在暗處,拿咱們義莊當戲臺子耍!\"
九叔往炭盆裡添了塊松柴。
火光映得他臉上明暗不定,鎮陰錢還在發燙,隔著布料灼得他腰腹生疼。\"明早去鎮上問問。\"他說,\"最近有沒有生面孔。\"
這一問,就問出個阿香婆。
\"那婆婆穿青布衫,戴銀頭簪,說話細聲細氣的。\"茶館裡的張嬸嗑著瓜子,\"說能通靈,幫人給故去的親人帶話。
昨兒還幫李二家超度了他爹,收了三塊大洋呢。\"
九叔捏著茶碗的手頓住。
三塊大洋夠買半袋米,普通村婦哪出得起?
他抬眼:\"可有人見著她做法?\"
\"說是在村東頭破廟。\"張嬸壓低聲音,\"我家娃子說,半夜路過那廟,聽見有娃娃哭,可走近了看,就見那婆婆蹲在香案前,手裡攥著串紅繩子...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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