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好像老鷂鷹似的,一把捉住了李姝這隻小雞仔,問話的語氣好像要吃她似的。
李姝乾笑著回頭看了看小姑,道:“我——我還得回家做飯呢。”
“嗤——哈哈哈——”
屋裡正在看熱鬧的幾人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這小傢伙總有驚人之語。
劉茵笑著走過去要拍開李雪胳膊,解救大孫女,可怎奈李雪稀罕大魔王的緊。
“跟誰學的這句話啊——”
“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李學武笑著解釋道:“小心思可多了。”
“你們家是你做飯啊?”李雪從後面抱起穿著棉襖像小肉團似的李姝,笑問道:“那你說說,你平時都喜歡做什麼菜啊?”
“說不上來不要緊,你也可以說說我不在家這段時間你都說我啥了。”
“爸爸——”李姝知道大事不好,趕緊搬救兵,路過奶奶的時候更是抓住奶奶的胳膊不撒手。
“快別鬧了,哈哈哈。”
劉茵一邊勸著,一邊看著熱鬧,只是心疼大孫女,一把搶了回去。
“李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李雪壞笑著威脅道:“你敢說我壞話,我上你家找你去。”
“快說下次不敢了。”劉茵抱著大孫女逗笑道:“跟小姑認個錯。”
“你上我家找我——我也不在家啊!”
李姝嘴多硬呢,現在有奶奶撐腰,更是嘰嘰喳喳地說道:“我現在上幼兒園了。”
“啊,你上幼兒園我就怕你了。”李雪作勢要走過來,卻是嚇的李姝趕緊摟住了奶奶的脖子,嘴裡更是尖叫了起來。
“這是何苦的呢——”
劉茵被孫女的嗓音震的耳朵都嗡嗡響,笑著拍了拍大孫女,哄著她不要喊了。
李雪哪裡肯放過大魔王,嚇唬她道:“今晚你別回去了,咱們倆一被窩,我好好收拾收拾你。”
“不要——”李姝有點想家了。
“瞅瞅誰回來了。”
劉茵抱著她往門口躲了躲,指著玻璃窗外給李姝示意。
是李學文和趙雅芳兩口子下班回來了,剛進院。
“大爺,大娘——”
“哎,咋這麼熱情呢?”趙雅芳進屋便接了李姝過去,好笑地問道:“是不是看見你小姑激動的忘乎所以了?”
“大哥,大嫂。”李雪卻是真有些激動地打了招呼。
因為早在單位就已經見了二哥,所以二哥一家進屋的時候她還沒有這麼激動。
同家人半年沒聯絡,李雪真想家了。
等李順帶著李學才和姬毓秀進屋,這全家團聚的熱鬧才算是圓滿了。
“爸——”李雪見父親回來,便已經哭了出來。
“哎,好,回來就好。”李順有些笨拙地回應了閨女的招呼,點頭安慰道:“哭啥。”
“就是,這都到家了。”
劉茵這半年也想閨女,不過下午那會兒見面激動的心情已經有所緩解。
這會兒被父女兩個又勾起了思念之情,眼角也溼潤了。
“快收了金珠子吧,進屋這會兒哭幾呦了。”趙雅芳已經脫了大衣裳,主動安慰了小姑子,“半年沒有你訊息,爸媽都想你呢。”
“嗯嗯,甭哭了,不挺好的嘛。”
李順比李學武還不會安慰人,這會兒坐在了八仙桌旁,眼睛裡全是小閨女。
從小李雪的待遇就比李學武他們哥幾個高,畢竟是家裡的老小嘛,還是個女孩。
李順打罵兒子,可從未對閨女兇過臉,只是嚴厲地批評都要惹李雪掉眼淚。
而李雪也是膽小的,更是懂事的,有幾個哥哥做榜樣,自然更乖巧。
離開家大半年,李雪想父母,李順和劉茵也想念閨女,說起來早晚要受這份苦的。
這次還只是外出培訓,下一次就有可能是送閨女出嫁了,那更是用刀割心頭肉似的。
重逢的喜悅伴隨著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更加的濃郁,眼淚收了,換做笑臉。
老太太和劉茵已經問了李雪一下午,有關於在港城學習培訓和生活的狀況。
現在家人聚齊了,免不了又要被問一遭。
李雪倒是沒有不耐煩,除了有組織紀律要求不能說的,其他的都耐心地回答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刁鑽為難的問題,無非是對港城的好奇和對她的關心。
李學武沒怎麼問,因為他對小妹在港城的情況很瞭解,不能說了如指掌吧,可也沒脫離他的視線。
婁曉娥這半年每次來訊息都會在末尾提到李雪的情況,而這半年姬衛東也回來過幾次。
都知道他小妹去了港城,在港城的這些人又哪裡會不照顧她。
李姝得了空隙,見小姑姑沒時間搭理她,又膽大包天地用手指颳了刮臉蛋,笑話小姑姑剛才哭鼻子。
正巧這會兒沈國棟過來招呼大家吃飯,李雪趁李姝一個不注意,便將她抱了起來。
“呀——哈哈哈——”
“還敢不敢了?”
“哈哈哈——”
***“港城是不是一年四季都很熱啊?”飯桌上,小燕好奇地問道:“說是最南邊了。”
“最南邊是海南島。”沈國棟糾正道:“港城還要往北不老少。”
“是嘛?”小燕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李雪求證道:“港城比海南島還要往裡呢?”
“嗯,就在羊城的邊兒上。”李雪點頭確定道:“其實很近很近,也很小很小。”
今晚的飯桌上她是主角,所有人都在看著她,恨不得也能去港城長長見識。
“見著過三舅嗎?”傻柱笑著挑了挑眉毛,問道:“現在三舅得老闊了吧?”
其實無論從哪裡論,傻柱都叫不到這聲三舅,他可比聞三大的多。
只是倒座房和回收站支吧起來以後,他便在這邊廝混,大家關係相處的好。
他跟李學武賃哥們,總不能跟老彪子和聞三兒論平輩,只能玩笑著叫了。
不過這三舅的稱呼更多的像是個外號了,尤其是聞三結婚以後,大家給面子都叫三舅。
當然了,李雪也叫三舅。
“見著了,每個月都能見著。”這話是李雪看向三舅媽費善英說的。
就在傻柱開玩笑的時候,李雪明顯能感覺到費善英的目光有所變化。
其實早在她同家人來倒座房吃飯的時候,費善英的視線便一直在她的身上。
如果說這屋裡有誰對港城最是羈絆,那必然是費善英了,剛結婚兩口子就分開了。
“三舅怕我在食堂吃不好,經常來培訓基地接我出去吃好的。”
“是胖了還是瘦了?”傻柱擠眉弄眼地示意了費善英的方向玩笑道:“快說說呀。”
“嘿嘿嘿——”眾人都笑了起來。
費善英原本是孤傲的性子,年紀輕輕就守寡,親戚不睦,性格難免有所偏激。
不過同聞三結婚以後,尤其是她帶著兩個兒子回京城生活以後,受李學武他們照顧頗多,同大家相處下來已經溫和了不少。
以前大家都不敢同她開玩笑,現在也都打趣熱鬧了。
就是費善英自己,當舅媽的也得有舅媽的樣,鬧幾句是正常的。
她瞪了傻柱一眼,又看向李雪,手拉了她的手說道:“明天晚上來舅媽家吃飯,我給你做好吃的。”
這話說的坦然,就是想從李雪這裡打聽聞三的情況,不過有些話還是要私下裡問詢。
李雪嘴裡答應的痛快,不過看向二哥的目光裡盡是為難。
李學武已經收到了訊息,這會兒懂她的意思,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今天李家人盡數都在家,傻柱一家、沈國棟一家,再算上王亞梅等人,可是熱鬧。
其實從週日搬家開始,這院裡的氛圍眼看著的冷清了下來,連人氣都消散了不少。
倒座房守著垂花門,這院裡鄰居們進進出出的都能從窗子裡見著。
就這麼個小門,每天人來人往的,恨不得一刻都不得消停。
現在呢?後院只兩戶人家,整座大院以垂花門為界,算上李家和傻柱家也才四戶人家。
倒是垂花門以外,東院住著於麗和李學才,西院是回收站,倒座房是大姥。
這外院的人氣倒是比內院多多了。
眾人坐在倒座房裡吃晚飯,從垂花門往裡看卻是空落落的。
就是連門房現在都沒有值守了,到了晚上直接落鎖,每戶人家拿著一把鑰匙。
李雪也是沒想到出去培訓一趟,回來以後大院的變化這麼大。
她驚訝於大院的變化,眾人也驚訝於她的變化,今天晚飯的話題核心便是變化了。
李順和大姥話很少,都是年輕人們在熱鬧,在講著這半年各自的收穫和付出。
大家從李雪的話裡瞭解了另外一個世界,李雪也從大家的話裡瞭解到了現如今的形勢。
傻柱見妹子雨水的視線幾次落在李雪的身上,便笑著問了李雪的年齡。
其實他知道,只是給話題起個頭罷了。
“可不是嘛,過年十九了。”劉茵看著閨女感慨道:“一晃,好像昨天還上學呢。”
“上班都兩年了,可不是小孩兒了。”
老太太也是笑著,看著李雪怎麼都覺得欣慰,欣喜,是對晚輩的認可和驕傲。
傻柱問起這個,哪能沒有後續,卻是聊起了找物件的話題。
一屋子人都在看李雪,李雪也羞紅了臉。
***“二哥。”
飯後眾人各聚成一堆,聊著閒話。
李學武見妹子過來,玩笑道:“放心,我給你做主,你要是看不上的沒人能逼著你。”
“哈哈哈——”傻柱等人又是一陣大笑。
李雪掐了二哥的胳膊,紅著臉要他別說。
“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李學才坐在板凳上,坦然地講道:“如果明年我能畢業,那我一畢業就結婚,一個月都不待多等的。”
“誰有你大臉白啊——”
沈國棟笑話他,而後示意了李雪道:“李雪從小就臉兒小。”
李學才說的可樂,想的確實是正經事。
他是65年上的大學,到明年可不就要畢業了嘛。
明年李學才就21了,姬毓秀也同他一般大,卻是等了他幾年。
兩人感情很好,像李學文和趙雅芳那樣一畢業就結婚不是正好嘛。
所以李學才說這個的時候,坐在不遠處的姬毓秀聽見了也是有點臉紅。
不完全是害羞,也是心動。
只是屋裡這些人都不知道明年他能不能畢業,畢竟比他早兩屆的都還沒畢業呢。
李學武心裡有底,面上只是笑著,心裡已經在琢磨明年三弟分配和結婚的事了。
這家裡隱隱已經由他做主,父親常年在山上的研究所裡工作,大哥又不耐管事的。
如果說長媳大嫂當家,可她畢竟是個女人,所以就是父親李順也願意他掌家。
這裡說讓他掌家,卻不是管所有閒事的意思,畢竟是分家單過了。
當初說好了的,大兒子養老,二兒子和小兒子都要分家出去單過。
早先說父母在不分家,怕兒女們不孝順,在這個時代,在李家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李順和劉茵都想的明白,他們還年輕,上面還有個老太太呢。
分家另過,兒子和兒媳婦們省的嘰咯,彼此之間經濟上沒有矛盾和衝突。
其實就算是老大家,老兩口也沒有要他們的工資,這些錢一直都是趙雅芳把著。
李順還上班掙錢呢,全家的嚼用都夠,缺的卻是一個撐起門戶,掌握大方向的人。
從李學武回來後的第二年開始,李家的“掌權”便在悄然之間完成了交接。
沒有什麼特別的會議,也沒有民主投票表決,自然而然的,李學武主動站了出來。
家和萬事興,團結力量大。
在這個年代甭說是城裡,就是在農村兄弟多的也是個優點,至少不用受人欺負。
李學武同妹子開玩笑,說他不同意就沒有人能逼著她選物件結婚,這話也是不假的。
李學才的工作和婚事,李雪的工作和婚事,都是要他來操心。
再延伸一點,現在李學才物件,姬毓秀的工作不也是他操心的嘛。
未來李雪物件的工作也難免會請他看顧。
有人說這樣會很累,兄弟姐妹和睦相處,懂得感恩還好,要是不懂的,往後多糟心。
李學武卻沒有這個顧慮,更不會在這方面小心眼。人要是沒有了家人,這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孤魂野鬼了嘛。
***“三舅的情況如何我也不清楚,我最後一次見他,那時候他還沒出事呢。”
東院,李學才這屋。
李學武帶著妹子過來,就是要聽她講一下港城發生的事。
剛剛在家裡和倒座房不能講的,現在都能講了,李雪的臉上滿是嚴肅。
“具體的過程你知道嗎?”
李學武眉頭也微微皺著,看著妹子問道:“你回來的時候有沒有人來找你?”
“沒有,我們培訓基地管理的可嚴。”李雪微微搖頭,“就是婁姐他們來接我,也得徵得領隊的同意,每一次都是這樣。”
“培訓基地有咱們的保衛,外面的人很難進來,我們也很難出去。”
李雪看了二哥,道:“所以他們那邊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們沒跟我說,我也不知道。”
“就是三舅出事,還是我出發的時候,婁姐過來送我,告訴我們會一船回來。”
“在船上你沒見著他?”
李學武捏了捏手指,眯起眼睛問道:“婁曉娥那邊有沒有讓你帶什麼話回來?”
“沒有,婁姐怎麼可能讓我摻和到這裡面。”
李雪看了眼二哥,解釋道:“這半年她接我出去應酬和交際,卻從未讓我接觸過那些……那些工作。”
哪些工作?
這半年李雪真是長了見識,港城的繁華無法掩蓋那些齷齪和腌臢,甚至有點恐怖。
恰巧,她就從側面瞭解到,聞三兒在港城的發家之路就帶著這種恐怖。
其實不只是聞三,包括帶著她出去玩的姬衛東也是很多人見了都要點頭哈腰的狠角色。
雖然沒見過他們動手,可也從一句半句裡聽到了經營上的血腥競爭。
一切都是那麼的直接、原始、不講規矩。
婁曉娥私下裡給她講了港城繁華的另一面,驚得她目瞪口呆。
這就是所謂的天堂?
分明是地獄嘛!
婁曉娥把她保護的很好,卻又要她接觸和了解到資本主義社會最現實的一面。
所以大院眾人看見她都會覺得她變了,變得成熟了,穩重了,也內斂了。
“嗯,我知道了。”
李學武的語氣裡並沒有失望,反而是放下心來。
聞三兒同李雪他們一起登船,卻從始至終都沒見面,就說明沒有人把李雪捲進來。
同樣的,婁曉娥只是送了她,並沒有同她說聞三的情況,也沒讓她帶什麼話。這就說明形勢還在掌控之中,更不想讓李雪牽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