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彪子驚訝的一瞪眼睛,問道:“是他的事,還是有別個吃裡扒外的?”
“賺著錢了嘛,生活富足了,總想解決身份和待遇的問題。”沈國棟吹了吹茶杯裡的葉子,淡淡地說道:“我倒是可以理解。”
聞三兒有些不理解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李學武問道:“東風建築現在是……”
“三舅你沒在家,可能不知道,東風建築現在可比以前大不一樣了。”
沈國棟喝了一口熱茶,解釋道:“在接連承包了紅星廠的幾個大工程以後,自身的框架結構和資本積累已經初步完成了。”
“武哥耐不住他懇求,給了他個機會。正值紅星廠要完成人事變革,生產車間甩下來很多工人,需要以工程隊的形式完成安置。”
“現在的形勢你或許已經聽說了,初中畢業生都會沒有崗位安排,更何況是他們呢。”
他放下茶杯,攤開手在手掌心劃拉著介紹道:“企業要完成工人安置兜底,就只能成立專業的工程建築公司,正好紅星廠的工程多。”
“與紅星廠合作的外商聖塔雅集團湊巧也想介入到內地的工程機械和建築市場。”
“本沒有東風建築什麼事,是武哥主動協調和佈置,這才有了三方合作的情況。”
沈國棟點點頭,說道:“竇耀祖就代表東風建築以股東代表的身份進入到現在紅星鋼鐵集團聯合建築工程總公司擔任了副總職務。”
“合作以前他是膽戰心驚,很怕賺來的那些錢咬手,這才琢磨著要個身份。”
“合作以後身份是有了,他現在又想要待遇,解決組織問題,可能又要鬧一陣了。”
“解決組織問題……”
聞三兒和老彪子兩人齊齊皺眉,楊二孩坐在一旁只是笑,回京這一年他可見著了。
竇耀祖從一個泥瓦匠一躍成為大單位的副總,現在更是連小汽車都用上了,闊的很。
只是闊的速度太快了,腳步沒站穩,心也太活份了,看著是要吃裡扒外的樣子。
“是看著有你這個先例了?”
老彪子回來幾次,自然知道武哥幫沈國棟解決了組織問題,可兩者的情況不同啊。
沈國棟是什麼身份?坐地戶,幾代貧苦,孤苦無依,且在街道經營了兩三年了。
就衝他帶著小子們做好事,他竇耀祖有這個心氣,有這個資歷和條件嗎?
竇耀祖家裡是內務府工匠出身,是給皇家修院子的,早前也是闊過的,能跟沈國棟比?首先在出身上他就不合格,至少在這個時代他想要進入組織,連稽核關他都過不去。
之所以能擔任建築總公司的副總,那也是依靠李學武的人脈關係。同時有東風三一建築合作社的入股支撐,哪就想著要解決組織問題了。
“備不住,要不我說呢。”沈國棟冷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真跟我坐在一塊,我還真得理解人家這份積極和上進。”
“狗屁,他算哪根蔥!”
老彪子已經是火了,大聲罵道:“當初叭叭地貼過來求個出身,要不是武哥看他老實,怎麼可能給他整修紅星廠招待所的機會。”
“嗯——”沈國棟嘴角微微翹起,講道:“人家現在或許有了新靠山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李學武的方向說道:“武哥,他是不是貼上李懷德了?”
李學武沒說話,正回想著幾天前周苗苗跟他的談話,是有關於竇耀祖的情況。
李雪回來的那天,周苗苗自然也回來了,同行的還有許寧、張松英等人。
港城培訓班在開完歡迎會以後就解散放假了,集團也正在準備相關人員的考察任用工作。
一些早就定好了去處的同志自然不用幹等著,是要提前瞭解自己的工作情況。
所以這幾天不時的有培訓班學員來找集團領導彙報工作,周苗苗便是其中一個。
她的工作去向已經定好了,國際事業部品牌部主任,主要負責產品和品牌的運營工作。
不能說專人專崗,畢竟集團的銷售工作走了不一樣的道路,有需要就設崗,有崗就需要專業的人才,沒有人才就得自己培養人才。
所以說周苗苗是集團為這個崗位培養的專業人才,她去港城學的也是這方面的知識。
她倒是很機靈,半年的培訓下來並沒有完全忘記自己的根在哪。從李懷德那裡出來便來了他這邊。主要講了自己的培訓學習情況,以及對接下來工作的想法和態度。
只是在最後,她態度很是模糊地提到了到京後的第二天,竇耀祖設宴款待了她和老李。
名義上是接風宴,實際上竇耀祖為了什麼,她和老李心知肚明。
之所以帶上她,無非是覺得同老李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一定的程度。
只是這一次不同。周苗苗故意去衛生間,給兩人留出私話的空間時卻聽到了不該聽的。
竇耀祖真是大方,兩千元現金一個布兜子鼓鼓囊囊的看著要裝不下似的,真嚇人。
再有,他在工人新村給老李買了三處房產,雖然都不大,卻都是真金白銀。
這三處房產不用想了,一定是為了給老李金屋藏嬌的。集團副處級以上的幹部都要安排到河畔公園住宅區去,哪用的著在這買房子。
讓周苗苗膈應的是,老李把其中的一處房產,就是她們家樓下那處,竟然給了韓露。
知道這件事是竇耀祖辦的,周苗苗哪裡肯依,心裡早就記恨上了。
這不嘛,竇耀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就都彙報到李學武的耳朵裡量。
其實說起來竇耀祖對待這個乾妹妹真是不薄,要車給買車,要房給買房。
這些都不說,就是大金鍊子小手錶都給買了多少套了,就是金人也捏出來了。
就只一個疏忽,他沒注意到送給老李的三處房產之一就在周苗苗家樓下。
他更是沒想到,老李會糊塗地把韓露安排在了那處房產,難道是為了一條龍方便嗎?“他想同市建築搞合作聯營的時候我壓了他一把,讓他搞了合作社。”
李學武開口解釋道:“他想把那些土木兄弟都安排進公司,我又壓了他一把,讓他多用專業人才。”
“就是與紅星廠合作,與聖塔雅集團合作,我也是壓了他,讓他把東風建築專業化,把管理這種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
“怪不得呢——”老彪子挑眉,“就算是脾氣好的,連續被你打壓了三次也惱了。”
“可這都是為了他好啊。”
沈國棟皺眉道:“就他那個腦子,要不是武哥一次次提醒,還能有他的今天?”
“他真是拎不清,竟然敢去貼吧李懷德,那是個薄情寡義,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不摔跟頭站不穩啊。”
聞三兒自己就很有感觸,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說道:“我要知道有這一天,我也謹小慎微,踏實做事,少扯犢子。”
“哎,這句話有點江湖了。”沈國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不你跟竇耀祖聊聊?”
“呵呵,竇耀祖現在正執迷不悟呢。”於麗走過來給他們的茶杯裡續熱水,淡淡地說道:“就算把三舅殺了擺他面前,他也不會清醒的,鑽進去了。”
“那我還是別跟他談了。”聞三兒好笑地看了她,“我再把小命丟了。”
“哈哈哈——”幾人笑出了聲。
氣氛重新活躍了起來,倒是都沒把竇耀祖的異動當回事。
“跟他犯不上的生氣。”沈國棟勸了李學武,“反正咱也沒往裡投錢,更沒有收錢。”
“就算他折了,也跟咱沒有關係,大不了轉過彎,把屎盆子都扣他頭上。”
“周常利這兩年看著還算出息。”李學武暫時沒考慮竇耀祖的問題,既然沒有頭緒就先放一放再說。他看向於麗講道:“你去一趟鋼城,同周亞梅談一談,看看怎麼用這小子。”
“一個周常利或許不夠用。”於麗看了他,“就算你年後要去遼東,也不可能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這些事上,總得有得用的人。”
“趙老四怎麼樣?”李學武想了一下。要用俱樂部的人,總得問問於麗的意見。“他弟弟老五在邊疆,老六也在俱樂部,是吧?”
“嗯,我覺得可以讓他去。”於麗點頭說,“我看著他做事還算穩妥,沒有出格的,在這邊鍛鍊了幾年,可以用一用了。”
“那就讓他跟你去鋼城。”李學武見她沒意見,便也就這麼定了。“跟他好好談談,俱樂部保衛處的工作就交給他弟弟,老六。”
說到這,李學武眉頭一挑,問道:“老六叫啥名來著?”
“趙德海。老四、老五、老六,德柱,德彪,德海。”於麗笑著回道:“好記得很。”
“都是狠人啊。”老彪子嘿嘿笑著看了她,對沈國棟說道:“聽說老五乾的不錯?”
“呵呵——”沈國棟想想都覺得好笑,“嗯,挺好,丁萬秋特別喜歡他。”——“去了港城不用怕,三舅在那邊還給你留了一些後手。”
聞三兒見大家都出去了,辦公室裡就剩下親外甥,嘴裡也敢說了。
“千萬別瞧不起三舅我!”
他拉著老彪子的手懇切地說道:“三舅在那邊還有幾個相好的,都能幫得上你。”
“千萬別嫌棄她們,都是得用的。”好像很怕被外甥瞧不起似的,他擺手示意了床邊的椅子,道:“坐,坐,我給你交代幾句。”
“三舅,你只管把她們地址和姓名給我就行了。”老彪子看了眼門外要走的武哥幾人,心裡就有些著急。他甩開了三舅的手道:“不就是幾個娘們嘛,怎麼用還用你教給我?”
“這是什麼屁話!”
***“竇耀祖的事就交給我吧,您就甭管了。”
沈國棟將手裡的菸頭在鞋底子按滅了,很是自信地說道:“這點小事用不著您操心。”
“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追上來的老彪子撓了撓腦門,撇嘴說道:“你去鋼城是進步了,又特麼不是下去了。”
“老李已經是一把手了,就算再能幹,又能在紅星廠幹多久。還能比得上您長久?”
他想想這個,還是覺得有些不忿,“要我說啊何必費那個勁,找個機會廢了他算逑。”
“你當這是哪啊?任由你胡來。”沈國棟皺眉道:“去港城也收著點,別任性妄為。”
“鋼城不比京城,港城也不比鋼城。”於麗看了老彪子提醒道:“過了海我們可就真使不上勁了,全都得靠你自己。”
“放心吧,我膽子可小了。”老彪子也覺得自己太狂了,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次去港城我一定謹慎,同姬衛東和婁姐那邊多溝通。”
這倒是為了應付李學武了,知道他想要說什麼似的。
其實李學武沒想說這個,不過他說了,自己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還是於麗看出了他的心思,抬手拍了拍老彪子的胳膊,輕聲提醒道:“多加小心。”
“合作是合作,但只有咱們才是自己人。”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老彪子,“出門在外,時間久了,人心就變了。”
“呃——你是說……”老彪子被她的話震的一愣,隨即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李學武,可在李學武的臉上他並沒有看到意外的神色。
“剛剛在三舅跟前兒我也是沒好意思說。”
沈國棟又給自己點了一支菸,長嘆了口氣,說道:“怕他自尊心受不了,畢竟還傷著。”
“怎麼可能呢?”老彪子有些想不開,看向李學武問道:“姬衛東和咱們……就算他……婁姐那邊……”
“這件事你心裡有數就行了。”李學武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囑道:“過去以後多留個心眼兒。”
“三舅那一攤兒你能拿起來多少就拿起多少,千萬別逞強,做不到的就交出去。”
他認真地強調道:“同時也注意著點各方的反應和態度,三舅那件事能查清楚就查,查不清楚就放下。”
“他們真敢——”老彪子的心情很是複雜,又有些不敢相信。
“我希望這都是猜測。”
李學武態度嚴肅了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正因為隔著山海,所以咱們不能輕易下結論。”
“但實際情況擺在這了。張萬河的人死傷慘重,三舅又受傷嚴重,惹了官司,只能回內地。”
他捏了捏兄弟的肩膀,微微眯著眼睛說道:“下來你同三舅談一談,問問他在那邊的情況。”
“如果真是礙著誰了,或者確定他們是要擠咱們出局,你也不要衝動。”
李學武目光裡的清冷是藏不住的,可嘴上全是告誡兄弟的真誠,“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港城只是彈丸之地,咱們的根本在內地。”
“這話我也認同,武哥說的沒錯。”沈國棟看了老彪子,提醒道:“遇著事了千萬別衝動,保全性命要緊。”
“放心吧,我知道了。”
老彪子聽了幾人的話,心裡已經有了準備,態度上也正經嚴肅了起來。
“我這次去應該不會有事了。”他看向李學武說,“如果我再出了事,那他們就沒辦法交代了。”
“以防萬一。看情況對方是下了死手的。”
於麗管了三年的往來通訊,對港城的情況有所瞭解,所以才會這麼說。
“你過去了也不用追的太狠,這件事姬衛東和婁曉娥都會給咱們一個交代。”
她看了李學武一眼,而後對老彪子說,“如果這件事在他們那邊不了了之,那你就要小心了。”
“如果他們鼓動你去查這件事,那你就趕緊撤回來,一切都還有迴旋之地。”
“真是沒想到,那鬼地方——”老彪子咬了咬牙,道:“就是人去了,也要變成鬼嗎?”
“說這些幹啥,你要不去就換我去。”沈國棟態度也是很堅決地說道:“是人是鬼也得去看看才知道。”
“別,是人還好說,真要是鬼,那還得是我來降。”
老彪子倒是也乾脆,去了心裡的心魔,這會兒卻露出了金剛的嘴臉,“我降妖除魔最有一手了。”
***“武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幾人站在院裡說了幾句,要送李學武走的時候,老彪子卻主動拉了李學武的胳膊。
李學武則是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為難的,便同他一起走了,讓沈國棟幾人先回去。
“說吧,是不是慶蘭的事?”
等於麗他們離的遠了,李學武這才開口問道:“如果你是擔心慶蘭娘倆,這個不用你交代我。”
“就算您不去遼東,慶蘭在家我也是放心的。”老彪子笑了笑,說道:“再說還有我丈人和丈母孃呢。”
“那你想說啥?”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好笑地問道:“是不想去了,還是有別的想法。”
“是蘇晴,我想託給您照顧。”老彪子很是不好意思地說,“她明年可能要畢業了,我這邊……”
“你們還沒斷呢?”
李學武真是好驚訝啊,掃了大胸弟一眼,問道:“你這一堆一塊兒,有哪點吸引到她了啊?”
“嘿嘿嘿——”老彪子笑了笑,恬不知恥地說道:“可能是我長得好吧。”
“連兄弟都騙,是吧?”
李學武想想也是好笑,蘇晴一個財大的大學生,竟然真跟了他兩三年了。
“你該不會是給了她多少銀子吧,或者鬧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