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在保衛科交代的那些問題是否會影響到接下來集團對他的處分,只說他消失的這兩天該怎麼跟秘書長解釋。
在進保衛科的時候,他最想見的便是秘書長李學武,可現在他想躲開。
這個時候去見李學武已經沒有意義了。
其實他不知道,就算他想見李學武,李學武也沒時間見他,因為李學武根本就不在單位。
密雲,紅星村。
時隔將近兩年,李學武再一次來到了這片土地,山路依舊難走,可山上卻很熱鬧。
自從他擔任保衛處處長以後,紅星村以及山上的訓練場他便沒有再來過了。
就算是有檢查任務,也多是秘書和於德才下來,說起來還是他主動這麼要求的。
兩年時間轉瞬即逝,物是人非,訓練場的負責人早就不是魏同了。
而訓練場的歸屬也從保衛處劃撥到了人事處,成為了集團直屬的訓練基地。
同樣的,他也不是保衛處的主管領導,這次來紅星村調研,是為了年底的工作總結。
原消防科副科長,現任訓練科科長卞梅瑞小跑著上前,在李學武下車後接住了他的手。
“卞科長,辛苦了啊。”
“歡迎秘書長來訓練場指導工作!”
卞梅瑞算是李學武一手提拔起來的,對他自然是很恭敬的。
況且在這鳥不拉屎的大山裡,要是沒有李學武在衛三團的影響力,他們怎麼立足啊。
李學武在卞梅瑞的引導下,同訓練科以及駐留訓練場的幹部們一一握手招呼。
這裡有很多人都認識他,他也能認識大半這裡的幹部,說上幾句就是老部下。
嗯,李學武年紀輕輕的,也有老部下了。
“先看訓練場,再看培訓基地。”
李學武並沒有讓卞梅瑞為難,點了兩處訓練場最緊要的區域要看一看。
訓練場早就做好了準備,無論秘書長點了哪裡,他都有信心帶領導過去。
道了一聲是,舉手敬禮過後,卞梅瑞帶頭,引導他往前走,正是大樓後面的訓練場。
兩年的時間,訓練基地早就變了模樣,除了大樓和院牆沒有變化,這大院裡基本上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場地通鋪了紅磚,部分割槽域用水泥鋪了路面,樓房添置了兩處,都較辦公大樓更高。
得益於紅星村正在搞磚瓦廠,這裡的建築成本大大下降,建樓倒是簡單了。
訓練場地上,正有幾隊身著板綠的戰士在訓練,李學武一眼便能分辨出哪個是紅星廠的,哪個是衛三團的。
倒不是說紅星廠的保衛隊伍更拉胯,而是因為紅星廠的保衛隊伍已經不在這參訓了。
在訓練場上接受訓練的,是來自集團其他單位的培訓幹部隊伍,也有基幹民兵。
卞梅瑞站在他身邊,著重給他介紹了這兩年訓練工作的進展和成績。
李學武並沒有做什麼指示,只是耐心地聽著他的彙報。
到最後,有參訓的幹部認出了他,紅星廠這邊還沒有反應,衛三團的帶訓參謀長已經小跑著過來敬禮問好了。
跟隨他調研的幹部,以及訓練場的幹部們這才想起來,秘書長還是衛三團的副團長呢。
對紅星廠的訓練李學武都沒有多說話,對衛三團他就更不會多嘴了。
簡單問了幾句之後,他便笑著同調研隊伍往培訓基地去了。
培訓基地就在新建的那兩處大樓裡,是集團人事處,協調和組織各單位幹部職工培訓的地方,培訓的內容就包括了兵事基礎。
這倒是很好理解,這個年代無論是職工還是幹部,都要掌握一定的兵事能力。
地圖要會看,還要會畫,開槍至少不能脫靶,否則就太難看了。
培訓基地更注重正治教育,因為是封閉式的培訓場所,這裡比聯合學校更嚴格。
完全是兵事化管理,集團現有的年輕幹部都要來這邊走一遭,鍛鍊精氣神。
應該是有所準備,在參觀培訓基地的時候,有班級學員主動請求秘書長講幾句。
李學武知道是訓練科的意思,卻也是沒有掃興,就著培訓的意義講了幾句。
他的能力和文采自然不用懷疑,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卻也得到了師生們的認同。
從訓練基地出來,又受剛剛趕到的衛三團副參謀長沈放邀請,共同參觀了這裡的墾區。
依照八一六團的老基礎,衛三團在這一基礎上,加深加固與多方合作,建設了山上的墾區。
幾萬畝的熟地良田就不用說了,山溝溝裡冬雪映襯下的一排排蔬菜大棚,確實讓李學武欣慰。
雖然不敢說全是他的功勞,可他也是為這片土地和事業付出過努力的。
沈放是11月來值守的,對這裡的情況很是瞭解,每一處都介紹的很詳細。
到農牧基地,他還帶李學武看了幾處作業區域,甚至還能看到人工作業的屠宰場。
“是村裡招的工人。”
沈放見李學武看了那邊的屠宰工人,便做了解釋:“齊團長不允許戰士們參與工業勞動。”
“嗯,農墾可以,工業就算了。”
李學武點點頭,顯然很認同齊耀武的安排。
“水產養殖怎麼樣?”
看農牧和畜牧養殖的情況很喜人,李學武又關心起了價值更高的水產養殖。
相比較於投入成本更高的農畜牧,其實水產養殖更可靠實在。
“去年水產的收入已經與農墾投入成本持平了。”
沈放很是驕傲地講道:“這得多虧了你給的建議,改良品種和飼養條件。”
“一點點意見,算不得什麼。”
李學武微微搖頭,上車後又一起往中草藥種植基地去了,他今天的時間很緊。
冬天,天亮的晚,黑的卻早。
早晨出來的時候就不算早了,要是再不緊著點時間,天黑了就不好回去了。
衛三團的屯墾基地已經形成了規模,包括蔬菜和糧食的種植,已經能同農牧和畜牧以及水產養殖形成簡單的生態迴圈。
同樣的,中草藥種植基地藉助這一較為健康的生態系統,很快也形成了規模。
有糧有菜,有魚有肉,衛三團的戰士表現出來的精氣神看起來就是不一樣。
據沈放介紹,衛三團在整個衛戍區裡也是數得上的,不敢說頭一號,可綜合評比就沒出過前三,相當的硬氣。
這兩年衛戍區沒少從衛三團徵調基層幹部充實其他團的建設,衛三團的訓練風格遍地開花。
基層幹部的流轉,也把衛三團的優良傳統和名聲帶了出去,只墾區這一項就多少個團羨慕。
“除了自用和供應給紅星廠,我們還向衛戍區供應蔬菜、水果、魚、肉、蛋、奶等等。”
“不要為了面子,餓了肚子就好。”
李學武看了沈放一眼,玩笑間是提醒了對方一句,這個年月有些人為了肩膀上的豆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沈放是理解他話裡的含義,笑了笑沒有回答,因為這個話怎麼回答都不合適。
***從墾區下來,李學武路過電訊基站的時候看了一眼,並沒有下車。
那裡儼然形成了自然村落一般,房屋整齊劃一,只是高高的天線和鐵塔標誌著這裡的不同。
往山下看,紅星村的變化其實也很大,以前他還記得這村落大是大,也是真破。
叫公社,實際上沒什麼產業,只是比周圍的村落更大,更貼近下山的路而已。
現在站在山上往下看,兩年的時間,瓦房出現了至少三分之一,就是土房也規整了很多,各家甚至都壘砌了院子,這是大變化。
沈放給他指了山坡上的磚瓦廠,介紹了村裡的果園,以及幾處小作坊工廠。
李學武連連點頭,聽說山上的小煤礦又開了起來,便知道這裡已經有了一定的工業基礎。
當然了,潛力是沒有多少的,不過相對於原本貧窮落後的村落,是進步了很多的。
趕到山下,尹滿倉已經帶著公社的幹部迎了過來,兩邊聚在一起,又是一陣寒暄。
李學武被引到了紅星公社,還是那些公社幹部和村幹部,大家分了香菸,很是樂呵。
他並沒有吸菸,只是看著大家很高興。
尹滿倉知道他來的目的,也知道他比較趕時間,雖然有親情可以敘述,但還是先介紹起了這兩年公社和村裡的變化。
他講到了沈放提到的小煤礦,說是村裡組織挖掘,主要供給衛三團和訓練場,村裡自己用一些,剩下的基本都送去了磚瓦廠。
說到磚瓦廠,大山裡最不缺少的便是建築材料生產資源,有紅星鋼鐵集團的大工地,這裡的建築材料並不缺少銷路。
就是村裡這兩年蓋房修院牆,也是借了磚瓦廠的光,有盈利,還有根基。
有了錢,就能開展更多的基礎建設,果園的種植和開發,現有農耕水利的建設。
有這些做基礎,公社農糧和農副產品的產量逐年遞增,餓肚子的現象已經消失不見。
不是說整體就都富裕了,紅星公社的情況比較特殊,只是公社趕上了好機遇。
更重要的是公社的幹部膽大包天,竟然敢私下裡搞在一起,做了這掉腦袋的決定。
不過現在家家都有了餘糧,飽了肚子,倒是沒有了閒話,更不敢有人往外亂說。
公社有錢以後修這個、修那個,唯獨忘了修下山的那條路。
這還是李學武告訴他們的,這條上山的路還是艱難一點為好。
公社有產業,村裡個人也有產業。
公社的產業還有罐頭廠、鹹菜廠。
個人的產業就複雜了,家禽家兔養殖,警犬犬苗的養殖,都是收入。
再一個,服務衛三團,服務京城中醫院在這邊的中草藥研究所和種植基地也賺錢。
而有了公社醫院,這裡的人氣更多,經濟也更顯活躍。
李學武一邊仔細地聽著他們介紹,一邊點頭,表示了對他們成績的讚許和認同。
在村幹部和公社幹部的介紹間隙,他也側重問了建築材料廠的盈利情況,以及京城中醫院與公社醫院之間的合作成果。
在兩級幹部們的熱情介紹下,他又問了公社村民的生活和收入情況,得到了積極的回應。
李學武也代表紅星鋼鐵集團,對紅星公社這幾年在合作中的支援和理解表示了感謝。
對在合作和共建中做出傑出貢獻的同志表示了慰問和問候。
同時,他也以個人的名義,用稿費收入向紅星公社小學捐贈一筆建設費用和物料。
紅星公社有不少人都記得他,知道紅星廠能在這裡搞基地建設,全虧了他的協調。
現在又得了他代表紅星廠的感謝,以及他個人的捐贈,兩級幹部更是拍的巴掌疼。
“歡迎你來紅星公社做客。”
尹滿倉在這裡就不能用親戚之間的關係來寒暄了,是以公社幹部的身份向他表示感謝。
李學武則是握了握他的手,笑著講道:“紅星公社的熱情我已經感受到了,希望公社發展的越來越好,社員的生活越來越好。”
越野車隊離開,村公路旁站著的歡送隊伍久久沒有散去,依舊在談論著今天的調研。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
他做過的工作,總會像泥土裡的種子,生根發芽,開花結果。——“爸爸——”
李姝像快樂的小鴨子,連跑帶顛地衝進了他的懷裡,倦鳥歸林一般的熱情。
李學武笑著抱起閨女,同送她出來的胡老師點頭致意,隨後抱著孩子回了車上。
因為調研回來的早,差半個小時下班,索性沒往樓上去,直接回了家。
當然了,人是提前回來了,可也把工作帶回了家,李姝坐在車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李學武則一邊應付著,一邊看手裡的簡報。
“今天老師又誇我了。”
李姝現在好像驕傲的天鵝,揚著脖子提高嗓門講道:“胡老師說我唱歌很好,舞蹈表演也很好。”
“是嘛,我一點都不意外。”
李學武看了閨女一眼,讚道:“我閨女一向是這麼優秀,有什麼好驚訝的。”
“嘻嘻——”
李姝已經能聽懂這樣的誇獎了,一個沒忍住便笑了出來,自己的小手都沒捂住嘴。
“不過李姝能有這樣好的成績,是不是應該要感謝誰啊?”
李學武故意似的問道:“李姝的歌唱和舞蹈是跟誰學的啊?”
“瀟瀟老師——”李姝倒是懂得爸爸話裡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很是乾脆地回答了。
“李姝真棒,等瀟瀟老師下次再來家裡,你要把胡老師的誇獎轉告給她哦。”
李學武耐心地教給閨女道:“你要好好感謝她呢,以後要更好地跟著她學習,爭取得到更多的優秀評價哦。”
“好——”李姝最禁不住誇,從小接受的都是李學武誇讚教育,比同齡孩子更自信。
“爸爸,你要工作嗎?”
說了好一會兒,見汽車到家了,爸爸整理了檔案帶下車,她好奇地問了一句。
李學武卻拉了閨女的小手,笑著解釋道:“李姝每天要學習,爸爸也要學習呢。”
“李姝學習文化知識,爸爸要學習工作上的要求和政策……”
父女兩個磨牙似的進了院,聶小光存好了車,也跟著進了院,還順手關了大門。
他可不用領導請,這頓飯能在這吃,絕對不會回單位食堂吃,有現成的誰自己花錢啊。
“李哥,我想跟你說點事。”
趁著李姝跑去樓上的工夫,聶小光跟著李學武進了客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朵。
“嗯,啥事啊?說吧。”
李學武端起二丫幫他準備的溫茶喝了一口,看著扭捏的小子,笑著問道:“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了胡老師吧?想要追求對方?”
“那個不是。”聶小光也愣了一下,隨即尷尬地擺了擺手,道:“是韓露,她又來找我了。”
“韓露?你們不是分了嘛?”
李學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藕斷絲連,破鏡重圓,重溫舊夢……”
“那個……”聶小光不敢再讓領導說下去了,趕緊解釋道:“她墮胎出事了,好像是不能再要小孩了,想跟我那個啥……”
“那個啥啊?”李學武瞪了瞪眼睛,提醒他道:“這沒油箱的車可不能買啊。”